“谁?噢,那三个,让他们待着,他们精力好,老拖着离婚手续,害宋厂长每天拉着脸没精神,香烟不离手,让他们在走廊上耗点精神才好。”
梁思申不由叹一声气:“冤孽。算了,你不帮就算了。我刚才听到……”梁思申把刚才听到的那个女医生与护士长的话与杨巡说了一遍。
杨巡心说,那女医生不知道是不是传说中宋运辉的外遇,好嘛,今天都凑一起了。可他不敢说给梁思申听,只轻描淡写地道:“这个时候多的是伸手想帮宋厂长的,有人只怕排不上号帮不到忙,你别去瞎掺和。”
“我又不是傻瓜。只是觉得那个女医生帮忙帮得到位,说说而已,你紧张什么呢。杨巡,我听今天萧然跟我说的一句话有道理,他说我既然有点来头,没必要一边矫情地说不沾那光,一边其实又在因着来头放肆。”
杨巡不由笑着抢话道:“这两天的酒席吃烦了?”
梁思申见杨巡明白她想的是什么,终于笑了:“是,明天你跟他们说,大小姐烦了。再有什么事,我打几个电话找人,我又不是跟萧然一样做违法乱纪的事,没必要自找麻烦非找弯路走不可,明天那些什么的都取消。”
杨巡道:“你大小姐终于想通了,难得,怎么我前两天也这么跟你说,你不听呢。”
“前两天我还没吃过苦头。”梁思申不由做一个鬼脸,“对了,明天我跟萧然谈商业中心那块地的转让。他打算跟着日商增资,那就不得不卖掉商业中心那块地皮。我的意思是,这么一块稀缺地段的地皮,那是再贵也非买不可。”
“噢,那我明天一起去,什么时间?我安排一下。”
梁思申道:“你还是别去。萧然见了我没办法,我对他泼皮无赖都可以,你在场他会转移视线,他也巴不得只你跟他谈呢。你明天还是去接替大寻吧,正经的商业谈判需要你的经验手腕,跟萧然那样不正经的,我来。”
杨巡无奈,也确实,梁思申已经说得够给他面子。于是他把自己的心理价位说给梁思申,又告诉梁思申那块地几大缺陷分别是什么,以便明天梁思申讨价还价。说完了才送梁思申上楼进门,他自己开车回医院。说真的,梁思申对待合作项目如儿戏,硬是不肯利用身份资源,弄得他也紧张不起来。这回的工作虽然按部就班地做,可他心里前所未有地放松。心里轻松,浑身就全是劲儿。
这时候宋运辉病房外面的走廊已经空了,包括程家三口也不在,宋运辉的秘书以坚壁清野之势坐在门口。杨巡一去,秘书就告诉他,宋厂长没醒,可宋家父母不见儿子醒来不肯睡,要杨巡劝劝。杨巡说这哪是劝得了的,他进去替了寻建祥,因寻建祥家里还放着宋引,怕寻妻一个人照顾不过来。而后,他陪着宋家父母在半黑暗中坐了一夜,一直等清晨宋运辉醒来,是宋母先看到儿子苏醒。正好此时梁思申也清早赶来探望,大家都哭了。
宋运辉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父母和梁思申,这几个人的存在,让他苏醒的感觉很好。因为伤痛,也因为刚刚苏醒,宋运辉有些放纵自己。于是在旁边不大被重视的杨巡注意到,宋运辉的眼光经常温柔地落在梁思申身上,然而又在梁思申看过去的时候,将眼光似是不经意地避开。杨巡心惊,隐约明白宋运辉心里在想什么,但也猜出宋运辉不想让梁思申知道。联想到梁思申昨天走廊上的焦虑,杨巡虽然心中极不愿意看到这一出,可是他清楚,此时他不便在场。他抬脚离开,还顺手拉走秘书下去吃早饭。
梁思申熟练而快捷地动手把病床稍微升起,才将小笼包拿出来交给宋季山夫妇,含着笑哽咽着道:“爷爷奶奶可以放心吃早饭了,吃了后你们回家睡会儿吧,我等下开车送你们走。”回头看到不见了杨巡,奇道:“杨巡呢?这家伙饿坏了吧,吃早餐这么积极。”她说着话,早动手将凳子椅子拼起来,方便宋季山夫妇吃饭。
宋运辉微笑道:“爸妈,你们快吃点。吃了回去睡觉,不然我也不敢睡了,这儿有他们陪着。”
“我们不累,看到你醒来比吃人参都强。等下叫小杨回家睡吧,他一晚上也没睡。”
“护士会来的,这儿是高干病房。你们回去吧。小梁,等下你负责把我爸妈送回去,要小杨也回去睡。跟猫猫就说我出差了。小梁,你回头也忙你的去。”
宋季山道:“我们回去也睡不着,还是在这儿打个盹。大寻等会儿还会来。那个……猫猫妈昨晚说……”
宋运辉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道:“我不见她。”该如何相见?存在宋运辉心头更多的是因果之叹,他曾是多小心安全的人,可是他却在离婚即将办成之际,失足跌落,他是个有心人,早在失事第一刻就想到人们心中会想到什么,他有何颜面躺在病床上理直气壮地见程开颜。
梁思申不疑有他,她以为离婚总是关系闹僵的结果,这种时候拒见也是理所当然,想起昨晚:“宋老师是不是有个女医生朋友?昨晚我偷听到她提示护士长拦住闲杂人等,否则昨晚病房肯定一屋子的人,谁都进来。她说她是猫猫小同学的妈妈。”
宋运辉闭上眼睛艰难地想了会儿:“有,陶医生,三十来岁。谢谢她。爸妈,你们吃早餐,我看着,快坐下。”
宋季山夫妇这才开始吃喝。梁思申看着宋运辉笑道:“宋老师,馋吧?”
宋运辉虚弱地微笑:“别招我。”
梁思申笑道:“我在浓香的生煎包子面前徘徊好久,最终决定不刺激你,改买小笼包,嘻嘻。当然,等宋老师健康的时候,我还是会把刺激宋老师当作宏图大业来完成的,难度越高越刺激。”
宋运辉只能又笑,连刚进来测脉搏量血压的护士听着也笑。梁思申看着血压计上面的汞柱,又看护士的记录,笑道:“宋老师,你真需要我刺激呢,你看你现在血压这么低。”
宋运辉笑道:“别调皮,说说你这几天做了些什么。”
梁思申端把凳子轻轻放到床头,开始跟宋运辉讲这几天的事。宋运辉听着,宋季山夫妇旁观着。老夫妻还是第一次见识儿子与这个说了很多年的女学生之间的关系,心里都觉得这两人看上去关系好得没道理。儿子对猫猫妈说话从没那么耐心过,他们为此对梁思申有些反感。
宋运辉听后提醒:“先弄清那块地的产权,要杨巡去弄清楚,这种人拿出来的东西很多拖泥带水。”
“噢,明白,我拿来资料让杨巡去查。还有一位来自既非国有又非个体的企业,叫集体企业的,那位管理者叫申宝田,申厂长异常热情地希望我这个外商与他合资,或者帮他介绍外商来跟他合资,可是怪了,我看他企业报表显示利润挺好,一半产品出口,杨巡也说这家企业前景不错,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我合资。关键是他开给我的条件优惠得让我怀疑他是不是我爸的什么老相识。我怀疑他另有企图,没答应他。杨巡说由他去套出申厂长的企图来再议。”
宋运辉失血过多的脑袋一下听得有些晕晕的,也就没发表意见,只微笑道:“看来你跟杨巡配合得不错。”
“是,杨巡太宝了,好像没什么他办不成的事。我看着医生多严肃啊,他却没几分钟就攀上给宋老师动手术的医生两名……呃,陶医生来了。”
陶医生其实已经来了会儿,但见里面两人说话,以为是公事,就没打扰,在外面等了会儿。但看里面那对,又敏锐地感觉似是有一条亲密的线柔柔牵在中间,男的全心全意地宽容,女的全心全意地信赖,陶医生不能不联想到宋运辉离婚的原因。
陶医生微笑进门,坐在梁思申让出的位置上,又微笑询问一下宋运辉的身体感受,正要打开血压计,梁思申就在旁边站着道:“护士小姐已经来测量过,58-85。”
陶医生已经从刚才的对话中听出这个女孩子是外商,她冲梁思申微笑一下,道:“看来恢复得挺好,果然是老大主刀,只等着后面日子渐渐恢复了,别担心。不过我看记录,你的身体有点像过度使用的机器,需要长时间休养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