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初第一个感觉就是张牙舞爪。通过想象积累起来的最为美好的女性形象,在那张彩色图片面前迅速崩溃。我没有看到事先预料的美,看到的是奇丑无比的画面,张牙舞爪的画面上明显地透露着凶狠。苏宇脸色苍白地站在那里,我也同样脸色苍白。苏宇合上了精装书籍,他说:
“我不应该给你看。”
彩色图片将我从虚幻的美好推入到实际的赤裸中去,苏宇也得到了同样的遭遇。虽然我将自己美丽的憧憬仍然继续了一段时间,可我常常感到憧憬时已经力不从心了。
当我再度想象女性时,已经丧失了最初的纯洁,彩色图片把我带入了实际的生理之中。我开始了对女性的各种想象。虽然我极其害怕地感到堕落正在迅速来到,可纯粹的生理欲望又使我无法抗拒。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看女性的目光发生了急促的变化,我开始注意起她们的臀部和胸部,不再像过去那样只为漂亮的神情和目光感动。
我十六岁那年秋天的时候,城里的电影放映队时隔半年后又来到了南门。那时乡村夜晚的电影是盛大的节日,邻村的人都在天黑前搬着凳子赶来。许多年来,队长的座位始终盘踞在晒场的中央,多年不变。我一直记得天黑时队长拿着一根晾衣服的竹竿,耀武扬威地走到晒场的神态。他坐下后,长长的竹竿就斜靠在肩上。只要前面一有人挡住他的视线,也不管那人是谁,他就将竹竿伸过去在那人脑袋上敲打一下。队长用竹竿维护他视野的宽敞。
孩子们一般是坐到银幕反面,看着电影里的人物用左手开枪,用左手写字。我小时候就是银幕反面的观众,我十六岁这年没再到反面去观看电影。那一次邻村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站在了我的前面,我至今都不知道这姑娘是谁。当时的拥挤使我来到了她的身后,我的目光就是擦过她的头发抵达银幕的。刚开始我很平静,是她头发上散发出来的气味使我逐渐不安起来,那种暖烘烘带着肉体气息的气味一阵阵袭击着我。接着一次人群的挤动,我的手触到了她的臀部,那一次短暂的接触使我神魂颠倒。诱惑一旦出现就难以摆脱,尽管我害怕不已,还是将手轻轻碰了上去。姑娘没有反应,这无疑增加了我的勇气。我将手掌翻过来,几乎是托住了她的臀部。那一刻只要她的身体稍一摆动,我就会立刻逃之夭夭。她的身体僵直如木头般纹丝未动,我的手感受到了她的体温,从而让我手上接触到的部分越来越烫。我轻轻移动了几下,姑娘仍然没有反应。我当时扭回头去看看,看到了自己身后站着一个高出一头的男人。接下去我以出奇的胆量在姑娘臀部上捏了一把,姑娘这时咯咯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在电影最为枯燥的时候蓦然响起,显得异常突出。正是这笑声使我逐渐递增的胆量顷刻完蛋。我当初挤出人群后,起先还装得漫不经心,没走几步我就坚持不下去了,我拼命地往家中跑去,慌张使我躺到床上后依然心脏乱跳。那一刻只要一有脚步声接近家门,我就会浑身发抖,仿佛她带着人来捉拿我了。电影结束后,纷乱走来的脚步更加让我胆战心惊。当父母和哥哥都躺到床上去后,我仍在担心着那位姑娘会找上门来。直到睡眠来到后,我才拯救了自己。
我在面对自身欲望无所适从时,苏宇也陷入同样的困境。与我不同的是,苏宇因此解脱了南门生活带来的心灵重压。现在我眺望昔日的时光时,在池塘旁所看到的苏宇快乐幸福的童年生活,其实如当时从水面上吹过的风一样不可靠。当时我已经隐约知道一点苏宇父亲和寡妇之间的纠缠,却不知道这事给苏宇带来的真正打击。事实上当我与家庭的对立日趋明显时,苏宇则因为父亲的举动而开始了对家庭的惊慌。
苏家搬来时,寡妇尚未衰老,这位四十岁的女人毫不掩饰她对苏医生的强烈兴趣。她在自己蓬勃的情欲行将过去之前,犯了那种喜新厌旧的在男人那里随便可以找到的毛病。此前从她床上下来的都是腿上有泥的农民,苏医生的出现使她耳目一新。这个戴着眼镜,身上总是散发着酒精气息的文雅男人,让寡妇恍然大悟地意识到,虽然有无数男人光临过她的雕花木床,可那些男人都是一种类型的。医生的来到,让寡妇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她逢人就说:
“知识分子就是招人喜爱。”
公正地说,在那些迷恋医生的日子里,她起码保持了有两个星期的贞操,她不再来者不拒。她知道医生都是讲究卫生的,她不愿意委屈医生,勾引是从装病开始的。当医生得知寡妇生病向她家走去时,并不知道自己是在走向陷阱。甚至走到寡妇床前,寡妇用痴呆的眼睛看着他时,他仍然没有引起足够的警惕。医生用一贯平静的声调问她哪儿不舒服,寡妇回答说是肚子疼,医生请她把被子拉开一角,准备检查。寡妇拉开的不是被子的一角,而是手脚并用将被子掀到一旁,向医生展览了她赤裸的全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让医生惊慌失措。他看到了与妻子完全不一样的身体,强壮无比的女人身体。他结结巴巴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