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天衢子心中莫名其妙,只得看了一眼载霜归。水空锈的意思,载霜归哪里敢违抗?只得轻咳一声,说:“一切事宜,稍后为师会向你说明。”
天衢子只得应了一声:“是。”
话已交待完毕,水空锈和向销戈站起身来,也不久留,二人并肩,自向十方世界而去。
直到离开苦竹林,向销戈才说:“他对中间这五百余年,虽然一点记忆都没有,但是这般匆匆与尹絮苹定亲,是否太过草率?”
水空锈不以为然:“你的儿子和我的外孙女结为道侣,不是天造地设吗?”
向销戈瞪了他一眼:“辈份可还差着呢!”
水空锈笑了一声,说:“尹絮苹那孩子,我见过,还算是好学上进,为人也谦和懂礼。你若看见,也会喜欢的。”
向销戈说:“可……我总还是觉得,这般违背他的真实意愿,并不妥当。若是弱水之中,他本尊苏醒,又该如何?”
水空锈说:“如何?他只会接受既定的事实。”
他说着话,转头吩咐弟子:“命尹絮苹过来见我。”
弟子躬身退下,前去传话。向销戈说:“你这个人,一向无情,想不到现在居然也会为后辈考虑。”
水空锈轻笑:“时间总是最擅长锈蚀人心,若是现在,让你把亲生儿子投入剑庐祭剑,恐怕你也是不舍得了吧?”
向销戈像是旧年疮疤被揭开,面色顿时十分难看。但是过了许久,他突然说:“当年,是我负他。我不配为人父。”
水空锈说:“器圣……三界敬仰至今,集财富与威德于一身。总是要有所付出的。数千载的光阴,以何论得失?”
向销戈说话了,仿佛思绪又回到当年。那块顽铁无论如何无法被炼化。他是个高明的器修,他当然知道一些方法可令顽石化水。
可是指甲、头发都投入了剑庐,却丝毫没有效果。
曾经传说中,有铸剑师为铸一把神剑,以身投庐。但他却不能——若是他当真投庐祭剑,就算陨铁化水,谁来锻造?
他犹豫了许久,自己不能祭剑,有一个人却是可以的。
彼时他膝下有一子,取名向南。聪慧非常,已得他八分真传。眼看便是向家堡下一任的家主。他一向也十分喜欢。这个想法像是一颗毒草,慢慢破土而出。
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就越浓烈。
光阴漫长,他们可以等得,弱水河口却是等不得的。那河口一直由玄门大能自愿入内镇守,无数修为化为阵心灵力,维持三界安宁。
但是吃人一样的法阵,进去的人再也没有出来过。而现在,三界人才凋零,几乎没有人能支撑这样的大阵了。
一旦河口溃败,说什么也晚了。
终于那一天,向销戈站在剑庐边,对正在帮他铸器的向南说:“南儿,你过来。”
几千年过去,他还是不忍回想当时向南抬起头来的样子。
他眼中蓄满了一池清泪,外面有个声音脆生生地道:“尹絮苹拜见宗主。”
水空锈说:“进来。”
珠帘一掀,尹絮苹俏生生地走过来。这些日子,她成熟了许多。刚进阴阳院的时候,多的是轻狂意气,然后就被顼婳化身的“纪婳”给教训了一顿。
她痛定思痛,这些日子以来倒是收敛了锋芒,跟着燕尘音安心学艺。连带阴阳院三长老燕回梁对她的态度也改观不少。
她聪慧,学东西也快,进步可谓是迅速。
这时候在水空锈、向销戈二人面前,也是乖巧有礼:“见过宗主、向老。”
水空锈点点头,看了一眼向销戈,意思很简单——如何?向销戈对这姑娘倒也满意,年纪很轻,显得青春俏丽。偏偏言行之中又还算温和沉静。
她长在扫雪宗宗主尹聚缘膝下,听说尹聚缘对她也是百般宠爱。从小被捧在手心里的千金大小姐,还能这般刻苦学艺,十分难得。
——当然难得,当初燕尘音弃剑跪地之辱,本就是顼婳有意而为。她一向不做徒劳无功之事。
水空锈说:“既然你没有意见,这事吾便说了?”
尹絮苹面对两位玄门长者,心中当然忐忑不安。最近水空锈对她似乎颇为关爱,她感觉得到。但是这次传她过来,还当着向销戈的面,她显然不知道是有什么事要同她讲。
向销戈想了想,微微点头——顼婳还是不要想了吧。顽铁无心,看看她把天衢子祸祸成什么样了。再说她也爱惹事,而且本事还不小,下次真不知道还会干出什么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