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往她嘴里灌了一口茶水。
“咳咳咳——”
呛得三魂七魄皆归位,尔尔抓着床单,咳得半死不活。
离烨捏着茶盏坐在床边,很是不满意地问对面的人:“水喂了,她怎么更难受了?”
对面坐着的人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肩头上站着的舌灵鸟替主人开口:“应将病人扶坐起,小口喂。”
怎么这么麻烦,他眉心高拢。
坎㲹笑而未语,起身行至床边,接过他手里的茶盏,以纵水术引水珠鱼贯而出,温柔地浸润病人的唇齿。
离烨看着,觉得不太顺眼。
具体哪里不顺眼,他说不上来,但这个念头一起,手里的茶盏就碎得四分五裂。
茶水顺着碎瓷溢落,触碰到他炙热的手指,瞬间化作了一缕白雾。
坎㲹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迷迷糊糊的尔尔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杀气,耳朵一动,艰难地抬起了眼皮。
目之所及,离烨还好好的,胸口没有插着蛇尾刀,四周也没有乱跑的灵气。打量两眼,她轻轻松了口气。
不过,大佬为何又在发脾气?手里捏着碎瓷片不松,眼神也沉沉恹恹。
疑惑地嘟囔一声,尔尔伸手,将他有些泛白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瓷片这么碎,再捏非得流血,以大佬的习性,闻着血腥味儿,难免暴起伤人。
使不得使不得。
手上一股绵绵的力道,带着高烧未退的热度,勾得人心里一软。
离烨低头,就见那小东西正心疼地捏着他的手指,自己还没痊愈呢,偏担心他被划伤,小心翼翼地将碎了的茶盏一片片取出去。
遇见瓷渣,捻不起来,她皱眉,鼓起嘴朝他的手心吹气。
温热的气息拂过,离烨心里的不顺眼突然就消散了。
他抿唇,有些不自在地别开头:“倒还知道醒。”
尔尔傻笑,心想这也挤兑她?谁家神仙渡劫之后不得虚弱一段时日,她还能出门,已经很坚强很棒棒了好吗。
算了,指望大佬夸赞她是不可能的,尔尔撇嘴,扭头看向另一侧站着的人。
一身浅得近白的蓝衫,腰间还挂了个药包,许是坎氏仙门里的医客。
迎上她打量的目光,这医客笑了笑,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唇,示意无法说话,然后他肩上站着的红嘴蓝尾的鸟儿便像模像样地开口:“在下坎㲹,诊金三滴仙露。”
会替人说心里话的舌灵鸟?尔尔惊奇不已,伸手就想去摸摸人家的尾巴。
离烨对她这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实在看不过眼,啪地拍开她的手,然后扯了被子便往她头上一盖。
一瓶仙露飞出袖口,落在了坎㲹面前。
坎㲹连忙接过,刚想打开瓶子收取三滴,却听得面前这个人阴沉沉地道:“都给你。”
“嘎?”舌灵鸟被吓出了一声鸭叫,“鸟是不卖的!”
这话不是坎㲹说的,是舌灵鸟自己说的,语气里还带了点委屈,黑珍珠一样的眼睛气愤地瞪着离烨。
离烨回视了它一眼。
舌灵鸟又“嘎”了一声,头羽怂下来,飞快地钻进了坎㲹的后襟,瑟瑟发抖。
“不是买鸟。”他没好气地道,“买你在这地方多住上一段时日罢了。”
坎㲹恍然,拍了拍衣襟,舌灵鸟不情不愿地露出脑袋来,说出主人的心声:“甚好。”
然后便叼着坎㲹的衣襟,使劲往外拖。
太可怕了,我要回窝。
坎㲹虽只是个医客,但在坎氏仙门多年,舌灵鸟跟着他,什么样的场面也都见过了,还是头一次被吓成这样。
他不由地多看了屋子里那人一眼。
寻常的仙人,身上的仙气普普通通,只是脾气不好了些而已,何至于?
纳闷地摇头,他背着药包离开了主屋。
尔尔将被褥扯下几寸,露出一双滴溜乱转的眼。
“师父。”她感动地道,“其实不必花这么多仙露请医客,我能自己调息将养。”
离烨嗤笑:“我花仙露请他,只因他曾在坎泽身边侍奉,与你有何干系?”
他扫一眼她身上经脉,嫌弃地道:“若连这点伤都调息不好,出去别说是我门下之人。”
尔尔:“……”
白感动了。
泄气地盖上被子,她又有点想不明白,坎泽都已经身死,大佬到底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尔尔。”脑海里有声音喊她。
身子一僵,尔尔捏着被褥的手紧了紧。
拜托,要不要这么吓人,离烨上神就在她身边坐着,他喊这么大声,不怕被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