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贵人就要走了,郎君却连人影都不见,想来都已成泡影。
正要叹息,紫瑞和东来一前一后出来了。
神容身罩披风,一手按着怀中书卷,出了官舍。
踩着墩子登车时,她稍稍停了一下,忽朝街道一瞥,行人寥寥,无兵无马。
紫瑞眼尖地问:“少主可是还有事要等一等?”
神容目光收回,轻轻抿了抿唇,直接登车:“没有,走吧。”
昨日已与刘尚书道过别,赵进镰夫妇原本想要为她饯行也被她婉拒了。
于是今日马车驶过城中长街,一路都只有长孙家一行,一如她来时光景。
时候尚早,城门未开。
马车停在城下,东来近前去通传。
城头上闪出胡十一的身影,他往下喊:“知道了,这便给你们开城!”
马车门帘掀开,神容朝城上看了一眼。
胡十一打发了城头守军去开城门,正好在上方看到她微微探出的身影,摸了摸鼻子,竟然莫名地有些感慨。
这金娇娇起初叫人觉得她脾气傲,惹不起,可久了居然也习惯了,幽州没了她,那望蓟山里也没了她,便总叫人觉得好像少了点儿什么似的。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城头上往军所方向遥望。
山宗那日从山里回了军所后,一直没有提起这事,也不知今日会不会来。
胡十一想,应当是不会了,毕竟三年都没出过幽州,那是任命时发下的话,必然是有分量的,以头儿说一不二的做派,怕是这次也不会例外。
城下,马车已经缓缓通过。
天半青半白,朔风漫卷过荒野,拍打在马车两侧。空荡无人的官道上,安静得就连南去的雁鸣也没了。
车帘被吹动,神容觉出明显的寒冷,呼气时竟发现鼻间已缭绕起淡淡的白雾。
冬日到了。
霍然远处马蹄阵阵而来,一队人马如闪电奔至,将长孙家车马前前后后围了个严实。
东来迅速应对,打马车前,差点就要抽刀,待看清那群人马的模样,又收刀退后。
神容揭开车帘,马车外面,军所里的兵马齐齐整整地装束甲胄,围住了左右,也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后方,一身胡服贴身收束的男人提着刀,打马而出,朝她马车而来。
神容一直盯着他到了面前,才确信真的是他。
她手指拨着车帘,其实很意外,但面上无事发生:“这是做什么?”
山宗停在她车前:“送你。”
“怎么送?”神容挑眼看他:“听说你三年都没出过幽州了,只在这里送行一段的话,倒也不必如此麻烦。”
从上路到现在,她其实也没抱希望他会来了。
说完这话她便要拉下门帘。
手被一截冷硬的物事拦住,山宗的刀鞘伸过来,隔着她的手,不让她放下门帘。
“确实麻烦,安排到现在才能赶过来。”他的脸在黯淡的天光里看不出有没有笑,或许语气里有:“护送你回长安。”
刀鞘这才抽回,神容一时意外,手一垂,门帘落下。
他的身影随帘落时调转马头,已在旁开道。
后方城头上,胡十一两手搭额,仔仔细细看出个大概,惊讶万分。
头儿居然要踏出幽州了?
就为了金娇娇!
第三十三章
出幽州往长安方向,虽一路放晴,但气候的确已经入了冬。
一个小小的暖手炉在怀里搁着,车里弥漫着炉中逸出的淡淡熏香。
神容在手里摩挲了一下,揭开门帘朝外望。
马车此时正行在山道上,左右两侧皆是护卫的军所兵马。
当中男人黑衣烈马,一手松松地抓着马缰,刀横马背。
神容车帘半揭,朝后方来路看了一眼,又看他,他三年未出幽州,如今却早已身在幽州之外了。
山宗似背后长了眼,忽然回头:“怎么?”
神容与他眼神撞个正着,想了想说:“你三年才出一回幽州,就不用担心么?”
他问:“担心什么?”
该安排的他都安排好了,不然也不会在她快走的时候才赶到。
只不过胡十一和张威此时大概已经累得喊苦连天了。
神容又想一下:“幽州安防,再比如那些底牢重犯,都不用担心?”
“没事。”山宗语气依旧笃定:“近来安防无事,那群人我早说过了,他们不会跑。”
“万一他们知道你走了,便不管那四个人了呢?”
“那也要看到我死了,他们才会甘心跑。”
这一句随口而出,神容却不禁将门帘掀开了点:“为何,他们跟你有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