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容被风一吹,方才不快散了几分,朝望蓟山中看了一眼,那里人影幢幢可见。
她早就想问了:“那座山为何叫望蓟山?”
山宗站在她身后,跟着朝山中看了一眼:“一个名字,有什么好问的。”
她回头看过来:“莫非你不知道?”
他笑,将刀夹在臂弯里:“因为遥遥对着蓟州城,就叫望蓟山。”
“蓟州?”神容想了想,随即想了起来:“那里不是已经陷落十几年了么?”
蓟州以往是国中故地,十几年前,当时的幽州节度使叛乱,引发动荡,让关外奚人和契丹人联合趁虚而入,夺了去。
神容刚记事时曾听父亲说过,多年过去,早无印象,只因如今的地图上已经没有蓟州,被一提及才想起来。
山宗嗯一声:“但山还叫望蓟山。”
神容点头,表示知道了,转头朝关外望:“哪个方向?”
他说:“东北向。”
神容朝向东北方。
天气不好,大风携带的尘沙在远处漫舞,莽莽河朔天地一片雄浑,四面方向看起来都一样。
她忍不住低低说:“就这也叫能望见?”
分明是乱取名。
山宗在旁看了好笑,如果寻常就能目视千百里,还要他们练兵做什么。
他伸手拉了她一下,提醒说:“往东走两步,手遮起来看。”
神容被风吹得眯了眯眼,抬起一只手挡在额前,忽然察觉到臂上他的手,转头看了过去。
山宗一触就已松开,对上她皎皎生辉的眉目,垂眼是她被他不经意间拉近的身影。
她身上的披风与他的胡衣相接,蹭过轻响,这次离得比上次放河灯时还近。
他觉得自己刚才拉她那下有点多余,且不该。
神容刚有些意外,就发现他马上松了手,挑挑眉:“然后呢?”
山宗眼里沉沉幽幽地一动,抬着下巴笑一声:“然后关城不能久待,看够了就下来。”
话音未落,脚已走动。
神容看着他从关城石阶上下去了,盯着他那黑漆漆的头顶直到消失,才转身又看一眼关外。
仍是没看清。
第二十五章
等神容再回到矿眼附近,那里已经恢复原样,仿佛之前那点骚动根本没发生过。
但她还是一眼就注意到那群重犯口鼻上的黑罩没了。
“怎么回事?”她问东来。
东来听出她语气里的不悦,近前低语了几句。
神容往前看,山宗先一步回来,正抱着刀站在那里盯着。
东来说这是他的安排。
难怪他刚才说他们以后不敢了,原来已经教训了那个不要脸的。
神容找了一下那个未申五,他此时已被反手绑了起来,扔在一堆碎石之间,脖子上血迹和嘴角血迹都无人处理,歪在那里怪声粗喘,碎发杂乱得更像个野人。
东来按着刀问:“少主是否还要处置他?”
神容冷冷转开眼说:“反正马上也要入坑开挖了,他下了山坑深洞中,还能胡说什么?”
“那就让他第一个下去。”山宗忽然接话。
神容转头看他。
山宗盯着那头说:“叫他下去打头阵,若是失手被埋在下面,也省得我动手了。”
未申五愤然地一动,被左右看着他的兵卒一人一脚踹了上去,又倒回乱石间。
但大概是怕山宗真去割了那四个人的舌头,他也只狠狠喘气,一个字没说。
山宗慢条斯理地走过来,拇指抵着刀柄,一幅随时都会动手的模样,看起来倒比他还要更狠,甚至又激了他一回:“早点这样,也就不至于成这德行了。”被拔了牙的猛兽也不过如此。未申五咬牙,怪声阵阵,终是忍了,却仿佛比当场杀了他还难受。
山宗经过神容身边,停了一下脚步,低声说:“现在信了?我说过他不敢了。”
神容看他,刚才就觉得他是故意的,竟然是真的,倒好像是在替她出气。
她心里也的确出了口气,仅剩的一点不快也没了,脸上却波澜不惊:“嗯,信了。”
山宗一笑走过,往另一头去了。
神容再去看未申五,他已被东来拖着推去矿眼的坑洞前。
绑缚松开,开山的铁镐丢了过来,在一片刀口的押持下,他果然被第一个摁入了坑中。
……
有山宗亲自镇守,那群人再没出什么动静。
神容离开山里时,其余的犯人也被兵卒们赶了过来。
甲辰三拖着铁镐第二个下去,陆陆续续所有人都下了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