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琢磨着王爷是不是对我有那么点儿意思的时候,某天阿达忽然红着脸神秘兮兮跑来对我说:“冬喜,我觉得王爷暗恋我耶!他常常盯着我看!”
一口血喷出来,我差点内伤。
后来经过我和阿达对比细节认真分析,我们一致认定,他是在透过我们看着别人。王爷喜欢让阿达做红烧肉,但他吃得并不多,每次就搁那么一小碗放在桌上。白雾腾腾上好的五花肉,他有时会看一眼,再低头慢慢吃自己的菜。
王爷喜欢让阿达唱“浪奔浪流”歌给他听,好几次叫阿达在众人面前表演,大家都笑得前俯后仰,上气不接下气。
王爷也笑,只是咧嘴,然后渐渐面无表情。
王爷常常去京城头号饭馆忘尘阁,他喜欢包下那里的顶楼,坐在那边看护城河。“你知道什么时候放花灯吗?”他曾坐在栏杆边,低声问我。
“正、正月二十六?”我不太清楚他到底想问什么。
“是了,现在时候还不到。”王爷笑起来,像以前一样倾国倾城,“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我却觉得,那笑里多了几分说不出的东西。
究竟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王爷还是王爷,呼风唤雨,要什么就得给什么。
曾经我看见他找邢四要东西,说是一幅题字。邢四哭丧着脸,说时隔太久,不知道被家眷搁哪里了。
当时王爷没说话,只是眼睛里的火苗亮得惊人。
于是第二天邢四就带了一张破破烂烂的纸上了门,身上还背了三根藤条。据邢四说,由于那幅题字曾被鸡抓过被狗尿泡过,所以他才迟迟不敢上交,请王爷降罪。
王爷望着那幅字看了半天,叹了一口气,让邢四走了。
然后王爷找了京城最有名的装裱师傅将字裱起来,挂在书房里。
我去送点心的时候,仔细看了一下那幅字,依稀能辨认出几个字“爱她……蒜泥白肉。”
字迹有点眼熟,但是我不敢瞎猜。
后来不知道王爷从哪儿打听到消息,将西陵山悄悄庙住持满满大师珍藏的一些字画高价买了回来。
我慕名去看那些天价的题字,发现口气居然熟悉得很。
“贺!满满大师当选为新一任寺庙领导人!”
“大海航行靠舵手,满满就是那红太阳。”
“满满大师,恒——缘——祥,牛牛牛!”
我认识的人里,就一个会这么说话话。
那满满大师靠这几幅字,赚了个盆满钵满,乐得嘴三天三夜都合不上。
听说王爷本来还想买下悄悄庙“哈沸书院”的那块匾,不过满满死活不肯,大概是想着以后再讹上一笔吧。
对了,王爷最心爱的东西,是一口熬肉的铁锅,有事没事就拿出来把玩。铁锅经过这么长年累月的抚摸,跟紫砂壶一样,光滑得很。
有次我去倒茶,发现王爷就这么躺在椅背上睡着了,手里还拿着锅盖。
定睛一看,锅盖上刻了八个字:“肉的伟大,肉的光荣。”
唉,这么些年,我们都知道王爷一直不娶妃空着位置等谁呢。
只不过,也许他也倔不了多少年了。
一边叹气,一边给他盖上披风,免得若凉了:
老尚书宅院的后花园里,有一处小姐的衣冠家。
我常带着瓜果点心去那边看小姐,虽然知道她没死,可反正见不着了不是?小姐自己也说过,要是哪天她消失了,我又想她的话,就给她建个衣冠家,也算是有个地方能跟她说话,号称“沟通从心开始”
我还记得那时她说,不介意我往衣冠家里埋一些玉佩宝石金银财宝啥的,越多越好,没准儿有一天她还能挖出来卖……
唉,难不成你还变成鬼来?小姐的怪想法,就是多。
不过怪事还真的来了,衣冠家建了大约半年后,有人说那里晚上闹鬼。
虽然我胆子很小,但是对小姐倒是不怕的,于是壮着胆子埋伏在院子里,等着小姐的魂出现。
可来的不是鬼,而是个妖精。
那个妖精非常美,一头银丝,十指尖尖,睑庞上有兰花印记,我怔怔地看他,觉得他比王爷都还要好看。
他来到小姐的衣冠家前,蹲下来,静静望着墓碑。
偶尔他会用他纤长的手指去触碰墓碑上的字,嘴里喃喃低语,仿沸是在和小姐说话。
然后是坐在地上,靠着墓碑,抬头望天。
有那么一瞬间,我的眼前忽然出现了幻觉——石头墓碑变成了笑意盈盈的小姐,白发妖精变成了黑发的美青年,两个人就这么相互依靠着,看繁星满天、流云飘散。然而幻觉也只是幻觉,就像一个风一吹就散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