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诗当时整个人都傻掉了。
照片上的人不是别人,是她在这世界上最心疼、最重要也是唯一的至亲。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们……他们还对你做了什么?”
所有问题,没有一个得到了答案。裴曲只是麻木地,像是听不懂她的话一般,呆滞地看着她。
后来她带他去咨询心理医生,医生说他患上了深度抑郁症,精神状况很糟糕,需要人天天陪伴,配合药物治疗,不然再这样下去,很可能会想不开自杀。
听完医生的话,裴诗看了一眼坐在墙角的裴曲。
记忆中小曲在医院呆呆望着她的模样,是永远不会消失了。
每次想到那个场景,裴诗都会觉得心都快碎了。
此时此刻,夏娜拿着小提琴,从当晚最为轰动的一场表演中回到了后台。她穿着高级定制的晚礼裙,一副不可一世的高傲模样。裴诗看着她,多年心疼的感觉瞬间化为了愤怒——打从出生起,就包括自己的手废掉之后,都没有如此愤怒过!
她径直走向夏娜,拍拍夏娜的肩:“几年前那叠小曲的照片,是你寄的吧。”
夏娜愣了片刻,扯着嘴角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笑:“原来你还记得啊。有这样的弟弟,你还真是够……”
她的话还没说完,却吃了裴诗一个耳光!
和当年打裴曲那个留了七成力的耳光不一样,这个耳光凶狠而响亮,让穿着高跟鞋的夏娜往一旁跌了两步,差点摔在地上。
但是,裴诗并有就此罢休,而是沉默地抓住她的领子,又给了她一个耳光!
夏娜被打得彻底懵了,直到又挨了一个耳光,脸才扭了起来:“你居然敢……”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正朝他们走来的柯泽,轻咳了一声,捂着脸委屈地带了哭腔:“你为什么要打我?”
裴诗的眼神冰冷,就像是燃烧的火焰:
“因为就是打死你,你也死不足惜。”
她刚要扬手,右手却被另一只大手捉住。她抬头,捉住自己手的人是柯泽。
“你既然不是柯诗,那应该不认识夏娜。”他望着她,寒声说道,“那么,你为什么要打我的未婚妻?”
“放手。”
脑中再次出现裴曲对自己低声说“对不起”的模样,裴诗不由提高了音量:“我叫你放手,听不到么?!”
柯泽身体微微一震,下意识松开了手。
这时,夏娜却卯足劲朝她的小腿狠狠踢了一脚。
裴诗的左手一直使不上力,被她用高跟鞋这样一踢,重心不稳,立刻松了手。她看见了夏娜嘴角勾起了浅浅的笑。夏娜没有出声,嘴型却在夸张地说着“拜拜”。
然后,她脚下踩空,摔下台阶。
夏娜这才迟钝地发现自己把事情弄大了,和柯泽一起冲上去想拉她。
然而太迟了。
她顺着阶梯滚下去,身体撞上了阶梯下方高大的提琴架。
密密麻麻的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还有连了线的电子小提琴,噼里啪啦地落下来,砸在了裴诗的身上,像是下葬尸体的泥土一样把她活埋。
…………
……
记忆中的自己,似乎从小到大脖子都有些酸痛。
因为,总是需要抬头仰望着挂在墙上的小提琴,那一把爸爸送的白色小提琴。因为自己个子不到,只能用儿童型的小提琴,因此哪拉着世界名曲,拉出来的旋律也是带着犹如玩具一般的稚嫩。
从1/4的迷你尺寸,到1/2,到3/4……听上去几个小小尺码的变化,却让她等了七年的时间。从小到大,她从来不乐于当一个孩子,是因为太想长大,太想用父亲的琴演奏,所以举止行为也相当成熟,以为这样就会让自己长快一些——这一点和可爱的弟弟几乎是相反的,毕竟弹钢琴的孩子永远没有这种担忧。
到最后,哥哥亲手帮她取下那挂在墙上的白色小提琴,放在她的手上。
用4/4小提琴拉出第一个音节的时候,听见饱满成熟的音色,那种连心都微微颤抖的感觉……就像穿了十八年运动鞋的少女,首次换上了小女人的高跟鞋;就像灰姑娘忽然穿上了华丽的晚礼裙,踩着水晶鞋走入南瓜车……
医院里的灯光明明暗暗。
一群护士医生围上来,用纱布摁住裴诗流血的前额,一路小跑着把担架车往急救室推。因为失血过多,脑袋一直昏昏沉沉,半梦半醒。醒着的时候,她听见裴曲温柔的声音在身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