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一个闲汉正听着他们说话,插话道:“官人说得是呢,刘小娘子色艺双绝,尤其是一手好鼗鼓,在这里说书一个月,场场都是有人捧场的。尤其今天是十一……”
元休好奇地问:“十一又怎么了?”
那闲汉道:“刘小娘子花样最多,每逢初一、十一、廿一出场时,说唱完了会将她头上戴的银饰摘下来酬谢来捧场的嘉宾,一贯起拍,价高者得。那些首饰花样很是别致,倒是别的店铺中少见的,更难得是刘小娘子头上刚刚摘下来的。为买这些银饰,每旬逢一的日子,桑家瓦子来的人也特别地多。”
正说着,忽然一声鼗鼓轻响,银铃轻扬,立刻将所有人的眼光都吸引到台上去了。
却见一个白衣少女随着鼗鼓银铃的乐声飞旋而出,然后立于场中,元休只觉得眼前一亮,似今天所有的光亮都集中在她一个人向上了。
钱惟演冷眼旁观,见这少女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目光灵动,举止活泼。只见她戴了一条银链子的抹额,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更映得她的脸有一种炫目的美丽,一对银耳环顾盼生姿,手中的银铃随着她鼗鼓的舞动而发出清脆的乐声。
但听她说书,也不过就是些旧词俗曲,但在她的口中清清脆脆地说出来,便觉得说不出的好听,更兼她聪明伶俐,关节处时而紧张,时而舒缓,更兼连说带唱,虽然这些故事人人知道,却也不觉随着她说书而不由地陷于情节中再度或喜或悲。
这日说得正是前汉刘知远打天下的事,且说到刘知远打死瓜精,忽地又现奇迹,众人听得如痴如醉,那白衣少女铃鼓一摇,说书曳然而止。
白衣少女退后一步,轻施一礼,微微一笑:“各位客官,现在——为了答谢各位连日来的捧场,奴家要把今天所戴的三件饰物送给嘉宾。只是首饰只有三件,无法让各位都满意,只能送给最能表示诚意的三位客官。各位客官说成吗?”
立刻台下哄然大叫:“成成成,快快快!”
钱惟演笑道:“好巧舌的小姑娘,分明是高价推销这几件银饰来捞钱,却说是赠送嘉宾,不说价高者得,却说成是最能表示诚意。蜀女厉害,果然是千玲百珑的。”
元休双眼痴迷,怔怔地看着台上的白衣女,听了钱惟演的话,忙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是蜀女?”
钱惟演笑道:“蜀地口音重,她大约是来东京不太久,虽然说书时一口京话说得溜,可是最后几句答谢的话,却是难脱蜀音。看来果然是蜀中出美人呀!”
这时候,四处喊价之声已经是一浪高过一浪:“我出一贯。”“两贯”“三贯”“一两”“二两”“五两——”
眼看拍卖到五两,便已经没人再喊价。那白衣少女笑盈盈地解下手中的银铃,放在身边的锦盒上,双手捧着向那出价五两的大腹贾走去。
元休再也忍不住了:“我出一百两,三件首饰全部买下。”
一语惊得整个桑家瓦子的所有目光都向元休射来,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豪客,这三件银饰打得极薄,顶多用了白银二三两,就算全算上手工,也不会超过五两银子。若每件首饰拍得五两银子,也已经挣了两倍了,居然会有人以二十倍的价格来买下它们,大伙儿不禁要看看是哪里来的冤大头。
见这么多眼光射来,元休大窘。钱惟演忙上前一步,取出银两递了出去。
那白衣少女笑吟吟地走上前来,将锦盒放在元休的手中,锦盒上,已经端端正正地摆放着那只银铃。接着,她慢慢地摘下左边的银耳环,纤纤玉手映着那只闪闪发亮的银耳环,更显得娇艳欲滴。
元休怔了一怔,这般近距离地看着她,更觉得她美艳动人,不可方物。迷迷糊糊中捧着三件银饰,却不知道何时那少女已经离去。
钱惟演推了他一把:“王、王公子,我们该走了。”
元休啊了一声,轻轻的拈起那条抹额的银链子,链子上分明还带着那少女的体温,仔细闻去,竟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他将三件银饰收入怀中,钱惟演忙引着他走了出去。
走了几步,忽然眼光瞥处,那见少女白衣一闪,进了旁边的走廊,不及思索,脚步竟已经跟了过去。
钱惟演忙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唯恐有失。
两人跟着这少女,走过回廊,来到一间偏房外,见那少女走了进去。
钱惟演拉了拉元休道:“殿下,这儿鱼龙混杂的,咱们还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