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大喜,这才坐下来,细细反省蜀中之乱的起源和后果。直至半夜,宫中仍然灯火通明。太宗为了安抚蜀中百姓,竟亲举书写了罪已诏昭告天下,诏书中深切地反省了自己用人之过。
这道诏书,太宗本是叫了翰林学士钱若水草拟,却是见了钱若水的旨意后,自己不肯满意,亲自提笔全部推翻重来,加了许多深切责已之言。钱若水见了太宗改后的诏书,也吓得脸色惨白,道:“官家自责过甚了。”
太宗却不理他,将诏书递给寿王元侃,道:“你且学着看看。”
元侃接过诏书,仔细一看,也是吓了一跳。原来旨意竟是写着:“朕委任非当,烛理不明,致彼亲民之官,不以惠和为政,筦榷之吏,惟用刻削为功,挠我蒸民,起为狂寇。念兹失德,是务责躬。改而更张,永鉴前弊,而今而后,庶或警予!”
元侃忙跪下伏地奏道:“父皇,蜀中蠹吏不法,原是朝中儿臣等失察之过。父皇如此责已,儿臣等却是都无地自容,不敢再立于朝堂了。”
太宗点了点头,道:“你且起来。”
元侃站起,仍然不敢抬头。
太宗看着元侃,道:“你可明白,政教之设,在乎得人心而不扰之;得人心莫若示之以诚信,不扰之无如镇之以清净。推是而行,虽虎兕亦当驯狎,况于人乎?古人有书云:‘抚我则后(厚),虐我则仇。’这一句话,你要牢牢地记在心里才是!”
元侃听了这话,心中连忙跪下磕头。
太宗缓缓地吐了口气,神色中却是说不出的倦意,淡淡地道:“你很好,这次蜀中的事,你做得很好。”
元侃抬起头来,看着太宗,忽然间心头一动,他有多少时候,没有这样近距离地抬头看父亲了。平时奏对,只是当眼前的人是皇帝,战战兢兢,深思密虑,想着国政,想着军务,想着如何不逆了龙鳞,如何恰到好处地讨他的欢心。到底有多少时候,想着眼前的人,是自己的父亲呢?却又是多久,没有这样以儿子的心情,却看过父亲了。
这一看之下,才骤然发觉,眼前的人不知何时,竟有如许多的皱眉,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发鬓苍然。
忽然间心头热流涌过,不禁上前一步,颤声道:“父皇——保重!”
太宗诧异地抬起头来,却见元侃眼中的孺慕之情,关切之意,竟是怔了一怔。这种感觉,对于他来说,竟然是有些陌生了。
两人怔怔地对视着,好一会儿。
这一刻,两人什么话也没有说,这一刻的眼光交流中,两人只是父子,不再是君臣。
大宋女主刘娥99
至道元年二月,嘉州府抓获李顺朝大将军张余,函首送至西川行营。至此,王小波李顺起义军中的最后一支力量也已经被消灭。
三月,夏州李继迁亲派其弟,赴京进贡谢罪。
四月,雄州大破契丹大军,斩其铁林大将一名,契丹大军,全线退出宋军境内。
至此,天下太平。
过了闷热的夏季,到了八月壬辰日,太宗下旨,诏立寿王元侃为皇太子,改名恒,兼开封府尹,大赦天下,文武百官皆得赏赐。同时,以尚书右丞李至、礼部侍郎李沆为太子宾客,九月行册立太子的大典。命有司草其册礼,以翰林学士宋白为册皇太子礼仪使。同时,罢平章事吕蒙正为左仆射,以参知政事吕端为户部侍郎,平章事。
九月,秋高气爽。
这一日,正是册封皇太子的吉日。
本朝自开国以来,这是第一次行册封皇太子礼制,一切都参照唐代开元年间册封皇太子的礼制。九月丁卯,皇帝御驾亲临朝元殿,殿中礼乐陈列,如元会之仪。皇帝着衮服,着十二旒冕的平天冠,设黄麾仪仗及宫县之乐于殿外庭中,文武百官早已经就位。
此时,皇太子着常服,骑马来到朝元门外,进入幄帐,在大内司仪临的服侍着,换了皇太子大仪所用的十二梁远游冠、朱明衣,由太师、太傅、太保和少师、少傅、少保这三师、三少的东宫官员引导进入朝元门,入殿到正中位置。
太常寺博士引着中书令到西阶解下剑、履,升殿到御坐前,跪服听宣。
宣制毕由东阶至太子位东,南向称“有制”,太子再拜。
中书侍郎引册案就太子东,中书令北面跪读册毕,太子再拜受册,授与右庶子;门下侍郎进宝授中书令,中书令授太子,太子以授左庶子,各置于案头。
由黄道出,太子随案南行,乐奏《正安》之曲,至殿门,乐止,太尉升殿称贺,侍中宣制,应答如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