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辛家亮建议回家。
他送未婚妻返家途中说:"你并不吃大闸蟹。"
"是,我老觉得有寄生虫。"
"你应当同母亲说明白,否则她会让你一餐吃七只。"
"又没到蟹季,何必那么早扫她兴。"
"太孝顺了,令我惭愧。"
"除非父母令子女失望,否则总是孝顺的多。"
"你这话好似相反来说。"
"是吗,子女优缺点不外遗传自父母,并无选择权,再差也不会离了谱。"
承欢是真的累了,回家卸妆淋浴,倒在小床上,立刻入睡。
半夜被劈啪麻将声吵醒,原来楼下为输赢秋后算帐吵了起来。
承欢怔怔地想,不把父母设法搬离此地,她不甘心。
母亲终身愿望是飞出去,她没有成功,现在寄望于承欢及承早。
承早帮她陆续把衣物搬往新家。
"哗,"那小子瞪大眼说,"娶老婆若先要置这样的一头家,那我岂非一辈子无望。"
"别灭自己志气。"
"有能力也先得安置父母再说呀。"
承欢大喜,"承早,我想不到你亦有此意。"
"当然有,我亦系人子,并非铁石心肠,谁不想父母住得舒服些,看着八楼黎家与十一楼余家搬走,不知多羡慕。"
"有志者事竟成,我与你合作如何?"
"一言为定。"
"三年计划。"
"好,姐,你付首期,我接着每月来分期付款。"
"姐相信你有真诚意。"
承早张望一下,"我可以带女友到你这里来喝茶吗?"
"欢迎。"
"这里体面点。"
"虚荣。"
"咄,谁不爱面子。"
"踏入九十年代,承欢发觉四周围的人说话越来越老实,再也不耍花招,一是一,二是二,牌统统摊开来,打开天窗说亮话,输就输,赢就赢,再也不会转弯抹角,不知省下多少时间。
承早伸个懒腰,"这么舒服,不想走了。"
恰恰一阵风吹来,吹得水晶灯璎珞叮叮作响。
承早忽然说:"姐姐真好,总会照顾弟妹,姐夫亦不敢招呼不周,哥哥则无用,非看嫂子脸色做人,连弟妹也矮了一截。"
承欢纳罕,"你怎么知道,你又没大哥大嫂。"
"可是同学梁美仪有三对兄嫂,家里都有佣人,可是她母亲六十多高龄还得打理家务,还有,母女到了他们家,佣人自顾自看电视,茶也没有一杯。"
承欢笑道:"你莫那样待你母亲就好。"
"真匪夷所思。"
承欢一味拿话挤他,"也许将来你娶了个厉害脚色,也就认为理所当然。"
承早怪叫,"不会的不会的。"
承欢微微笑。
迟三五七年自有分晓。
"你放心,有我在,没人敢欺压我母亲。"
"美仪说,她是幼女,没有能力,她母亲心情差,又时常拿她出气。"
"不要急,总有出身的这一天。"
承早点点头。
"你好像挺关心这位梁同学。"
"也没有啦,她功课好,人聪明,我有点钦佩。"
承欢看他一眼。
承早又说了关于梁美仪一些琐事,"真可怜,老是带饭到学校吃,别人的菜好,她只得剩菜,有时连续三五天都得一味白合蛋,要不,到馆子也只能吃一碗阳春面,连炸酱面都吃不起。"
"你有无请她喝汽水?"
"她不大肯接受。"
承欢微微笑,这不是同她小时候差不多吗?经济拮据,为人小觑,可惜,当年读的是女校,没有男生同情她。
"有机会,介绍她给姐姐认识。"
"是。"
"但是,切勿太早谈恋爱。"
承早忽然笑,"那是可以控制的一件事吗?'我要在二十八岁生日后三天才谈恋爱',可以那样说吗?"
承欢白他一眼。
"不过你放心,只有很少人才会有恋爱这种不幸的机会,大多数人到时结婚生子,按部就班,无惊无险。"
承欢揶揄他:"最近这一两个月,你人生哲学多得很哩。"
"是吗,"承早笑,"一定是我长大了。"
他是长大了,身段高大,胳臂有力,连做他姐姐都觉得这样的男生靠在他肩膀上哭一场将会是十分痛快的事。
"在改善父母生活之前,我是不会结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