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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起青壤(439)

作者:尾鱼

有日子没折了,也忘了这事了。

炎拓走到立柜边,打开柜门:“两大缸这么多呢,要不要拆来看看?”

他忽然觉得,也许拆这些星星来看,于她会有用:不能光靠自己去提醒、去讲,这些折纸的星星,是她最真实鲜活的过去,一个个拆来读过,可能会帮着她一点点地把

扁平化了的一切,再给立起来。

聂九罗毫无兴趣:“那有什么好看的?”

炎拓很坚持:“哪怕只看一个呢?反正现在也闲着。”

见聂九罗没再反对,他探手随意捞了一个,朝她扔过去。

这个星星是荧光纸的质地,一路过去,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细细的光弧。

聂九罗抄手接住,心不在焉打开,默念出声:“卢姐还不错,可以留下。福寿禄三像卖了三十万……”

念完了,撇了撇嘴,把纸条随手一扔:“没劲。”

炎拓微感失望,不过,他没把柜门给关上。

让她自己关吧,敞口的柜门很碍眼,她看到了,一定会过来关的——兴许关门的时候,一时兴起,她会再拆一颗星星。

多拆一颗是一颗,拆多了,星空也许就会升起来了。

***

卢姐预言的大雨在夜半时分汹汹而至。

当时,炎拓已经睡熟了,正在做梦,也是巧了,梦里也是大雨,还引发了洪水。

多半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里的一切都是微缩版,小小的院子,小小的他。

他趴在一片树叶上,随着水流飘来荡去,被汹涌的水浪打得晕头转向,不远处,水线已经淹过了小院二楼的窗,聂九罗端坐在另一片树叶上,从窗子里漂了出来。

她可真是淡定啊,一手撑了把伞,另一手还在捏泥人呢,捏的那个泥人有两只白茬茬的眼珠子,多半是白瞳鬼。

炎拓声嘶力竭大叫:“阿罗!”

他怕聂九罗漂走了,努力去拽她那片叶子屁股后头的梗。

聂九罗白了他一眼,说:“吵什么吵,没看见我在工作吗?”

真心急死人了。

炎拓就这么硬生生的,从梦里给急醒了。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窗户没关严,不知什么时候被大风吹开了,嘎啦嘎啦乱拍着响,窗外头的雨线又密又亮。

炎拓起身关了窗,一时没了睡意,于是开门出来。

原本是想去屋檐下站会、透透气,哪知刚一打开客房的门,就下意识看向楼梯。

那一处,漏下很淡的亮光,很明显,是工作室里还有灯亮着。

这都什么时候了,聂九罗还在忙?这也太拼了吧。

***

炎拓轻手轻脚地拾级而上,步入二楼时,着实怔了一下,还以为自己是进入了什么魔幻世界。

聂九罗的窗户也没关,不过因为卡钩扣死了,不至于嘎吱作响,但由于风大,她的画稿被吹了一地。

不止画稿,还有无数色彩各异的纸带,那都是被拆开了的星,带着有年头的折痕,在屋里飘来卷去。

风大雨大,灯光昏暗而又柔和,满屋高低造像,有面目慈悲的菩萨,也有金刚怒目的神祇,那些画稿、星条,仿佛有生命般在屋里荡游,偶尔发出极低极柔、纸质特有

的摩擦声。

往里再走两步,就看到聂九罗了,她裹着毯子趴在大沙发上,已经睡着了,耷下来的手边有个几乎空了的大玻璃缸,里头还剩了十来个没来得及拆的星星,金灿灿地簇

拥在一起。

不是说没兴趣看吗?到底还是好奇拆来看了,但也不该是这种熬夜恶补的架势啊。

炎拓苦笑,先去关了窗,然后弯腰收拾一起狼藉,捡齐画稿用镇纸压好,又去捡星条。

星条是一把一把,虚抓在手上,像抓了一把布条。

炎拓把所有的星条纸都归拢到玻璃缸边,就地坐下,听被窗户隔在外头的雨声,觉得这夜其实分外安静。

他随手拿起一条星星纸,尝试着顺折痕归位,很快,那条纸就又恢复成了一颗星。

***

聂九罗朦胧间睁开眼睛。

风大雨大时,她睡得很好,后来窗户关上、屋里安静了,反不太自在,自然而然地,也就醒了。

醒得有些懵懂,一时分不清眼前所见是真实还是做梦。

她看到,炎拓席地而坐,像个小孩一样,把手上的星条七折八绕恢复成星,往天上高抛之后,又目送着星星落进玻璃缸里。

仿佛在玩什么自娱自乐的游戏,乐此不疲,扔完一个,再折一个。

聂九罗看了一会,叫他:“炎拓。”

炎拓吓了一跳,顿了会才反应过来:“吵醒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