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的。”暮悬铃轻轻摇头,“法阵有四象之力,分为守、困、杀、奇。一个法阵四象越全,则单象之力越弱。如六芒摧花阵全力以杀,反而易破。而玲珑枷乃当世第一困阵,因为它只有困敌之力,反而更加难破。”
暮悬铃深吸一口气,凝神运功,魔气溢散,向四周迸射而出,却没入白雾之中,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不按照玲珑枷的破阵方式去破,便只能被它困在阵中十二个时辰。
世人只知道谢雪臣剑法天下无双,以为他不会用阵法,其实,只是没必要。他精通阵法,然而世上诸多困难,一剑可破,又何必那么麻烦去布阵。
暮悬铃也忘了,所以着了此道。
“谢雪臣!”暮悬铃烦躁地喊了一声,却没有等到回应。
嗅宝鼠用鼻尖拱了拱暮悬铃,奶声奶气道:“姐姐,哥哥好像走了。”
“走那么快做什么!”暮悬铃气恼地跺了跺脚,“我……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告诉他呢……”
她沮丧地叹了口气,缓缓蹲了下去,双手抱膝,双目无神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千丝履无色无形,无垢无味,却可变幻成一切鞋履的模样,在魔界的时候,她常常赤足示人,到了人界,便变幻成一双小巧的绣花鞋。
高秋旻说床底下没有鞋,哼,她的鞋子是高阶法器,才不需要脱呢。
那个女人又笨又坏,谢雪臣还帮她,不就是因为她是个人吗……
暮悬铃有些委屈地抱了抱自己——我也想当个人啊……
谢雪臣走出许久,才想明白一件事。
他又欠了暮悬铃一条命。
第一次,是她把他从熔渊救出。第二次,是方才的不杀之恩。
但是她是半妖,修炼魔功,正邪不两立,他所能想到的报恩方式,也不过就是不杀她罢了。
谢雪臣轻轻叹息,他没意识到,这是他二十几年来第一次叹息。
他遇到了生平第一件无法一剑解决的难题。
策马向反方向疾行许久之后,天便亮了。谢雪臣找了个驿站,让坐骑休息了一会儿,便又继续上路。
驿站的人说有看到镜花谷的修士急匆匆策马经过,谢雪臣料想那四人是要径直回镜花谷报信,十二个时辰之内应该不会折返,不禁暗自松了口气。
他的目的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拥雪城,若日夜兼程,四日之内可至,有暮悬铃的鬼影簪,也无须担心行迹泄露。
思及此,谢雪臣忍不住有些发怔。
清晨的阳光和煦地落在面上,谢雪臣微微仰起头,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修炼魔功的半妖,在烈日灼射下,会有烈火焚身之痛……
静谧的森林里,带着一丝凉意的晨曦轻轻落在大地上。
林中空地上有一个鼓鼓的黑色布包,忽地发出轻轻的颤动。
“阿宝,你娘怎么去了这么久啊。”暮悬铃嘟囔了一声。
两个时辰前,有一只成年嗅宝鼠跑来和她怀里这只母女相认了。小嗅宝鼠叫阿宝,大嗅宝鼠叫秀秀。
阿宝不怎么聪明,显然是受母亲的影响。修炼了五百年的秀秀化成人形,是一个可爱得近乎憨厚的少女。她焦急地在玲珑枷外跑来跑去,想救自己的孩子却束手无策。
暮悬铃看了一眼她笨笨的样子,叹了口气说:“没办法,玲珑枷是六十四卦组成,一共一千六百多万种走法,除了布阵之人,大概只有精通八卦而且绝顶聪明的修士才能找出破解之法。”
暮悬铃满打满算才修炼了七年,尚没有学过这些在师父看来不重要的东西。
秀秀听了却眼睛一亮,说她知道附近有一个绝顶聪明的人,要去把那人请来。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暮悬铃等了两个时辰,等到天都亮了,也没等到秀秀把人带回来。
她越想越觉得不妙,以秀秀那不聪明的样子,估计看谁都是聪明绝顶吧。
她预先从芥子袋中拿出了黑色斗篷,虽然不能完全阻隔日光,但多少能减轻些日照时的疼痛。幸运的是她如今身处林中,多少有些树荫遮蔽,不然晒伤一整天,她恐怕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唉,谢雪臣好狠的心啊……
暮悬铃心酸地蹲在地上画圈圈。
“南公子,就是这里!”
迷雾中传来秀秀的声音,暮悬铃闻言一惊,下意识便抬起了头,又想起自己看不到法阵外的人。
只听到一个清朗而温和的男子声音远远传来。
“嗯?玲珑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