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雪臣的心沉了下去,他宁愿方才幻境中所见所抱的是自己幻想出来的暮悬铃,哪怕她仍然冷漠而憎恨着自己,也不愿看她身处险境之中。
年轻的行者双手合十,欲魔被灵力幻化而成的金色锁链捆住,奄奄一息,看到谢雪臣抱着脸色惨白的暮悬铃从贪欲牢笼中出来,他也是愣了一下。然而下一刻,谢雪臣锐利的杀气便向他而来。
“她为何如此?”谢雪臣蕴着怒意与杀意的凤眸冷冷注视着欲魔,声音中难掩颤意。
“我不知道……”欲魔瑟瑟发抖,“我怎么敢伤害圣女。”
“是你将她拖入贪欲牢笼!”谢雪臣冷然道。
欲魔颤声道:“贪欲牢笼从来不会把两个人关进同一个牢笼之中,除非……”
“除非什么?”
欲魔咽了咽口水:“除非那两个人是彼此的贪欲。”
谢雪臣一怔。
铃儿的贪欲……是他?
行者的目光落在暮悬铃面上,忽然愣了一下,轻轻咦了一声。
谢雪臣察觉到行者的异样,向他看去,问道:“玄信大师是否知情?”
这个年轻的行者,正是悬天寺千年以来最有慧根的行者,玄信。他被认为是生而知之者,是仅次于谢雪臣的神人转世,二十出头的年纪,离法相仅有一步之遥,若不是一念尊者故去,过几年他便是下一任的门主。但一念尊者去得匆忙,如今悬天寺陷入混乱之中,虽然有不少人支持玄信继任,但玄信毕竟未入法相,不能服众。
谢雪臣知道此人天生慧根,见识不凡,此次镜花谷设局,便请了他帮忙驱魔。
玄信□□澄澈的双眸定定注视着昏迷的暮悬铃,微微皱起眉头,声如玉石,清朗悦耳。
“谢宗主,你看,此人眼角有一水滴状灰色小痣。”
谢雪臣依玄信所言低头细看,确实在暮悬铃左眼角下方看到了一个不明显的灰色印记,他食指指腹轻轻摩挲,却觉得肌肤平滑细腻,并无凸起之感。
玄信道:“这个小痣,被称为众生泪,是服下悟心水后才会有的症状。”
谢雪臣微微一怔,因为他听南胥月说过悟心水之事,此乃悬天寺秘药,珍稀而罕见,但玄信知道,不足为奇。他心头微微一沉,哑声道:“服下悟心水,便会断情绝爱……”
玄信点点头道:“悟心水乃是小道。我寺元婴晋升法相之时,最易生心魔,堪不破情关,最终堕入魔道,乃至身死道消。因此才有祖师研制此药,服下之后,忘情绝爱,晋升之时便少了几分心魔。但若依靠此药晋升,终究非正道,外力所致,不能真正忘情,反而会反噬其心。”
谢雪臣不自觉攥紧了拳头:“如何噬心?”
玄信轻轻一叹,双手合十:“悟心,由心而起,便须由心而灭,若强行抹杀,便会损伤灵识。灵识薄弱,则邪魔易侵,如一念尊者那般,心魔大炽,误入歧途。轻则陷入癫狂,重则身死道消。”
谢雪臣哑声问道:“她如今心跳如雷,却气息微弱,可与悟心水有关?”
玄信道:“从来没有寺外之人服过悟心水,因此我也不敢妄言,只是有一点猜测。”
谢雪臣道:“大师但说无妨。”
“悟心水泯灭人性,扼杀情念,而贪欲牢笼却勾起心中贪欲痴念,或是她心中欲念太强,悟心水强行压制,于心窍之上交锋,以至于损伤心脉。”玄信道。
“可有医治之法?”谢雪臣问道。
玄信回道:“贪欲牢笼已破,她心中的欲念不久便会被悟心水的药性压制,想必不久便能苏醒。”
此时谢雪臣拥着暮悬铃,已经感觉到她的心跳逐渐缓和下来,只是仍然昏迷不醒。玄信的话让他稍稍松了口气,但心头依然沉重。因为这只是暂时无恙,却依然后患无穷。
谢雪臣问道:“悟心水可有解法?”
玄信道:“悬天寺行者所立道心,皆为忘情道,因此悟心水的药性与道心相契合,晋升法相之后,药性自然消解,众生泪也会消失。但魔族圣女修的是有情道,悟心水于晋升毫无益处,且与道心相左,待他日要突破法相境,便会因为药性与道心相冲而危险万分。因此悟心水的解法,于她并不适用。”
“便没有其他办法了吗?”谢雪臣抱着暮悬铃的手指节发白。
玄信沉默良久,才道:“有一个方法或许可行,但从未有人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