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凑合了两三年,从言希耳聋开始,到言希冒着雪,坐着火车,去江南找一个长得不好看不爱撒娇不中用的温衡。
言希给他打电话,说达夷我刚刚吃了排骨面,和阿衡两个人一起吃的第一顿饭。
多少年了啊,什么脑子,记这么清。
转眼,花儿忙着在做公司的企划案,低着头,眼角轻轻向上撩着,清潋潋的,干净明澈。一如他多年前看见一个叫做玫瑰花儿的人。
辛达夷说,神天菩萨,时光祖宗,我也记这么清。
唉,造孽。
2006年,他说,陈倦,我回家过年,陪爷爷。
辛爷爷,是个固执的老头儿。
一直,拧在辛达夷职业的问题上。即使,辛达夷已经是个资产上亿的小小富翁。
可老爷子始终认为,培养这么多年,算是废了。
他问,辛达夷你什么时候给我领个孙媳妇,你喜欢阿衡你直说啊,我告你,是男人,就去跟言小子抢,奶奶个熊,老子还不信,我老辛家抢不过他老言家了!
辛达夷直抽搐。心里说您别搁这儿添乱了,要是让言希知道了,我还活不活了,一个陆流,一个温家,就够他堵了。
门外有人敲门。
本是惯事,正月初五,正是亲朋走动的时候。辛老爷子虽然退休了,但辛党还在呢,从大年初一,敲门的就没绝过。
可这时间不对头啊,大半夜的。
辛达夷开门,皱了眉头,是陈倦。
他问,你怎么来了。
陈倦的脸很红,诡异的红,像是生病了。
辛老在里面大嗓门问着是谁,达夷狠心,装作没看见,说过完初八我就回去了。
陈倦也没说话,从怀里费力,拿了个袋子,说你的防寒服,忘家了,我去你们这儿的医院看感冒,顺路,给你捎过来。
辛达夷心疼得直抽抽,陈倦你他妈的可真顺路,家门口就是医院,你走三十里路来这儿看医院。
陈倦面色疲惫,说我这两天做企划,累得慌,你让我靠会儿吧,我马上走。
辛达夷心里不是滋味,抱住陈倦,不说话了。
辛老一到冬天,腿脚就不好,见孙子不回答,拄着拐杖往玄关走,脑子却轰一下炸了。
他的宝贝大孙子抱着个大男人在门口,搂得跟当年他搂他老伴儿一个样儿。
老爷子大半辈子了,什么事儿不清楚,大骂了一句小畜生,拄着拐杖就往孙子连同他怀里那个伤风败俗的男人打去。
达夷护住陈倦,说爷爷,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辛老气得青筋直爆,呸,下流的东西,鳖羔子,我这辈子的脸都让你扔干净了!
拿起拐杖,往两人身边一阵狠打。
陈倦在家做设计图,没顾上病,好几天了,头晕眼花的,一个趔趄,倒在了雪地里。
辛达夷急了,爷爷,您干什么。
夺了老爷子的拐杖,扔到了一旁,抱着陈倦,就往医院跑。
辛老眼中爆着红丝,气得浑身颤抖,喘粗气,辛达夷,我跟你说,如果你今天跟这个男人走,这辈子你就不是我孙子!
辛达夷打小倔脾气,也咬牙了,不是就不是!你从来就没有瞧得起我的时候,做你孙子,我也做够了!
他想,这一次,别说言希阿衡一块儿劝,就是加上陆流温思莞,他也不回家了!
却没有,再回一次头,看看已经气得在门畔昏倒的辛老。
等到陈倦打过针,辛达夷却接到爷爷护理小赵的电话,说辛老正在抢救。
辛达夷接到电话的时间,是凌晨两点三分。
辛老过世的时间,是两点十分。
当时,他还在路上。
好了,再也不用做爷孙俩了。
辛达夷跪在病房哭得血好像要从嗓子眼儿出来。
摸着辛老的手,已经开始凉了。
他养了一辈子,就养出这样一个好孙子来。
达夷撕心裂肺,天都没了。
爷爷,爷爷,爷爷!!!!
总是握着他的手,不管工作怎么忙,总是牵着他的手上幼儿园,上小学的那双长着茧子的爷爷,在公园给他用小草编过帽子,给他讲越南自卫反击战的故事,在别人都说辛达夷你比你兄弟怎么丑这么多的时候,喷着唾沫星子骂滚你娘的我孙子长得最好看言家温家陆家的算个屁。
他没有爸爸妈妈,只有爷爷。
爷爷等于爸爸妈妈,不,比存在着或者已逝去的任何人都亲。
辛达夷大病一场,没了半条命。
言老听说老友亡故,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乘着飞机回来的时候,在灵堂,看到好友的遗照,看到陪着达夷三天三夜熬夜没吃没睡的言希,气到极处,当着众多言党辛派人的面,狠狠扇了孙子一巴掌,他说,小畜生,是不是你教坏的达夷,下一步,是不是把我气死才算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