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你,这道亮丽的风景,最后立不上三等功,说得过去吗?跟团里能交待吗?跟那么多被这风景感动过的战友能交待吗?真是的!
女兵魏琴,是个不显山、不显水的沉默寡言之人。如果不是因为她是连里唯一一个二期女士官,说实在的,还真没什么人能特别关注她。她是陕北的农村兵,因为有一个当兵的大伯,而荣幸地穿上了军装。又因为老实肯干,在连里一干就是勤勤恳恳地八年。她今年二十六了,在老家县城找了个对象。对象家在县城给她联系了一个公务员的工作,唯一的硬性指标是档案里必须有个三等功。因此,这次这个三等功,对她格外地重要。甚至可以说,这个三等功,将决定她未来的命运。
她的分队长倪双影和技师王惠,这次拼了命地为她做工作,到处游说,到处拉票。据说王惠技师还到处许愿,结婚有老婆的不知许的什么愿,未婚没对象的,许的是给人家介绍对象,而且保证漂亮。
这俩人在开支委会前,把该做的工作都做到了,除了没敢到孟勇敢那儿太岁头上去动土,其他支委的工作都苦口婆心地做通了。王技师说,她舌头上都起大泡了。好在功夫没有白费,大家私下里表态都很好好,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对魏琴这种情况不了解、不同情呢?
结果可想而知,落选的黄磊的分队长孟勇敢的愤怒也是可想而知的。
孟勇敢都要气疯了,他脖子上的青筋都要炸开了。他拍着桌子大喊大叫,目标直指在坐的各个支委。
孟勇敢挨个地点着他们,痛心疾首地痛斥他们:“你们拍拍你们自己的良心,看看你们的良心是不是都让狗给叨走了?这个三等功,明明是为了表彰这次演习任务的突出表现者,可你们却把这个三等功当人情送了!你说你们这样做像话吗?还有觉悟和原则吗?你们还都是些支委呢!你们是狗屁支委!连狗屁都不如!
做为支部书记,指导员丛容实在不能坐视不管了。他好言相劝:“孟分队长,有话你就好好说嘛,干吗又拍桌子又骂人的?”
急红了眼的孟勇敢哪里听得进去呀?他不但又拍了一下桌子,还继续骂人:“跟你们这些熊人还能有话好好说?我问问你,这是开的支委会吧?是共产党的支委会吧?不是国民党的支委会吧?那怎么开得这么黑暗呢?这么混帐呢?!”
“啪”的一声响,有人也拍桌子了。大家一看有救了,连长许兵出马了。
“骂够了没有?”许兵问。
孟勇敢还真不好回答呢!难道能说自己没够?或者说自己骂够了?孟勇敢到底还是有点怵她,梗着脖子不看她,但也不回答她。
“像什么样子?成什么体统!这还是连队的支委会吗?这甚至还不如生产大队的社员大会!你好歹也是解放军的军官,肩上扛的是中尉的军衔,不是扛的锄头扁担!嘴上没个站岗的,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连国民党的支委会这么不靠谱的话都敢说出来!你知不知道?只有共产党才把支部建在连队上!才有支委会开!你连这点常识都没有,还好意思参加共产党的支委会!而且还在这儿撒野骂人!真是不知厉害,无法无天!行啦!支委会到此结束,散会!”
这就是连长的本事了,她总是能在极其不利的情况下,扭转局面,变被动为主动,转危为安。这就是能力,也是水平!是在连里说了算、当老大的本钱!
支委们都松了一口气,纷纷拿着自己的笔记本,逃也似的离开了。其实他们内心也是蛮内疚的,都知道这么做很对不起地方大学生黄磊。但同黄磊比起来,他们还是更同情和偏向农村女兵魏琴一些。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毕竟还是手背上的肉更娇嫩一些,更值得爱护一些。再说,黄磊还有机会,不是还有年终的评功评奖吗?而人家魏琴今年马上就要退伍复员了,她再也没有立功受奖的机会了,孰重孰轻,一目了然啊!
不过,今天让孟勇敢这个家伙拍着桌子骂了一顿,大家反而心里好受一些了。大家坐在那儿骂不还口地任他骂,也算是扯平一点了吧?
哎呀!今天幸亏连长杀将出来,把本来评功评奖理亏的事情,扯到了支部建在连队上这样一个党建的事情上。不但扭转了斗争大方向,还置孟勇敢于不懂党的常识、不配开党的支委会的尴尬境地。哎呀!真不愧是一连之长啊!在这个连里,不是许兵这个强龙,有谁能压得住孟勇敢这个地头蛇呢?
魏琴的分队长倪双影,万分歉意地给黄磊的分队长孟勇敢织了件毛背心。她本来希望能一箭双雕的,即能表达在评功评奖上的内疚之意,也能捎带着传递点自己的爱慕之情,不是件挺好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