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勇敢那天的精神头十足,再接再励,逼着师傅又教了教他坡道起步。他也的确学得八九不离十了,自己在坡道上起了好几次,起得也还不错。三七开吧,三分失败,七分成功。连师傅都不得不夸他了:“行啊!不错!是块当司机的料!”
今天他从干休所开出这辆老爷车的时候,也想到了坡道起步这个问题,也是做了准备的。他从路边捡了两块破砖头,放进后备厢中,以防万一。这下好了,那两快砖头该派上用场了吧?
孟勇敢打开车门下了车,倪双影摇下车窗、探出头来一个劲地追问:“哎,你干什么去?干什么去呀!”
孟勇敢更烦了,扭过头没好气地说:“别吵!再吵你就坐后边的公共汽车去!”
孟勇敢从后备厢里取出那两块有先见之明的破砖头,一个后轱辘下塞一块。后边开大公共的是个贫嘴的小伙子,一见这架势,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探出大半个身子,笑得非常开心:“哎,哥儿们!这手也忒潮了点吧?”
孟勇敢拍打着沾了土的手,好像手真潮了似的。他白了人家一眼,更没好气了:“开你的车吧!哪这么多废话!”
前边的红灯早变绿了,前边的车也早开走了,再晚几步,绿灯又该变红灯了。刚才碰了一鼻子灰的大公共司机一个劲在后边按喇叭。在这样一种前后夹击的困难情况下,勇敢的孟勇敢同志手忙脚乱地、好不容易地坡道起了步,把车开走了。
倪双影问他:“你为什么往车轮底下塞砖头哇?”
孟勇敢怕倪双影回连里去宣传,就真的假的一起说:“你没见刚才是个上坡吗?你也知道这个车是个报废车,再加上后边那个大公共又离我太近了,不垫块砖头肯定会溜车,撞上人家!”
倪双影被他说的都有些后怕了,由衷地表扬他说:“哎呀,亏了你有先见之明,事先准备了两块砖头。”
孟勇敢不知道她说的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想从后视镜上看看她的表情。抬头一看,才想起来,后视镜早让他捅得镜面朝天了!
到体育馆,比赛刚开始,但气氛已经很热烈了,里边欢呼不断,掌声雷动。孟勇敢不断地催促倪双影:“你快点!快跑几步!”倪双影被他催得都气喘吁吁了。谁知她越急事越多,又要上厕所了。她央求孟勇敢:“你在这等我一会儿。”孟勇敢不干,说:“我先进去了!你又不是找不到座位!”不等倪双影再说话,他早窜得只剩下后背了。
倪双影找到座位时,发现孟勇敢竟戴了副眼镜!她奇怪极了,她分到连里也快一年了,她竟然不知道孟勇敢是个近视眼!
孟勇敢的眼早就近视了,只是他迟迟不去配眼镜罢了。配了以后又不愿戴,只在宿舍里看书上网时戴戴,在外边不是非看不可的东西,他是从来不戴的。因此连里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有眼镜,而且戴上镜子还挺像个文质彬彬的知识分子。孟勇敢就是怕别人误认他是个知识分子而不愿戴眼镜的,虽然他是个大专生,大小也算个知识分子了,但他就是害怕别人把他当知识分子看,不知是看不起知识分子,还是太把知识分子当回事了,觉着自己不配。
孟勇敢还因为不戴眼镜,得罪了不少人。因为看不清楚人,他经常碰到熟人不主动打招呼。在团里,他这个分队长几乎就是最小的官了,基本上是个干部级别就比他大。他老是这样瞎呼呼地不主动跟比自己军衔高的人打招呼,别人自然就会说他官不大,架子不小。孟勇敢冤得什么似的,简直就是欲哭无泪了。徐晓斌趁机劝他:“你还是配副眼镜戴吧!”孟勇敢坚决摇头,还是不干:“我才不戴那玩意儿呢!搞得自己像个文化人似的!再说,鼻子上架个天窗,多难受哇!”他最终配了眼镜,还要归功于赵政委。
有一天傍晚,天还没完全黑,孟勇敢跟政委走了个正对面。赵政委早早地就放慢了脚步,平易近人地等着他敬礼打招呼。谁知他还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一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更别说敬礼打招呼了。
赵政委喝住了他:“孟勇敢!你这是去赶火车吗?”
孟勇敢这才发现政委近在眼前了,他一个急刹车站住了,由于离政委太近了,早超过了敬礼的距离,他只好立正站好,恭恭敬敬地喊了声:“政委好。”
政委说:“怪不得别人反映你架子大,你小子架子果然不小!”
孟勇敢赶紧解释:“不是,政委,不是我架子大,而是我眼近视,看不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