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连长正得意着,她喝了口龙井绿茶,很像是西湖边上的文人墨客。她挥了挥还沾着钢笔水的手,一副听我指挥的派头:“你快抄你的吧!哆嗦什么!一点都不像你写的又怎么样?她又不是千里眼,她还能看见不成?”
高金义还是不踏实:“人家要是给我回信了,我再咋办呢?”
“笨蛋!你再回信呗!”
“我再回信还能写得你这么好吗?”
许兵“扑哧”一声笑了,差点被茶水呛着。她点着高金义又说:“高金义呀高金义!你真具备农民兄弟的素质呀,小狡猾小心眼还不少!没关系,你放心吧,以后你的情书我包了!我要把你扶上马,再送一程!”
“你能把我送到哪?”高金义追着问。
“当然是送进洞房了!”许兵豪迈地说。
没等许兵把高金义送进洞房,高金义就背信弃义了。很快,他就甩开党委闹革命了,自己单枪匹马地单干了。
好久没写情书的许兵手又痒了,主动去找高金义,问他:“高金义,你不写信了吗?”
高金义“嗨嗨”地一笑,说:“我们不写信了,改通电话了!”
“为什么?”许兵还不死心。
高金义更得意了:“写信多麻烦呀,哪如打电话方便那!再说、再说……”
“再说什么?”许兵追着问。
高金义笑着说:“再说你插在中间多不方便呀!”
许兵不高兴了,骂道:“好哇,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小心我给你告密!”
高金义问:“你告什么密?”
许兵说:“我告信不是你写的密!”
高金义“嗨嗨嗨”地笑出声来,笑够了才说:“你告吧!欢迎告密!不过,你这是马后炮了!我已经跟人家坦白了!”
“人家说什么?”
“人家表扬我诚实,说就是冲我这诚实劲才跟我处对象的!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对象直夸你的文章写得好!还说,她早就看出这不像是男人写的东西。”
许兵笑了,说:“想不到你对象眼还挺贼!”
其实,这还不是许兵跟国春梅走得这么近的主要理由。虽然她是把高金义扶上马的人,但她不是个爱贪天功的人。她有自知之明,她知道外因是变化的条件,内因才是变化的根据。人家高金义能骑着战马一路狂奔地冲进洞房,主要是人家的内因在起作用,跟她许兵的关系不大。令许兵对国春梅如此看重,以至到了敬重的地步,是另有原因的。
谈了九个月零七天的恋爱,高金义和国春梅幸福地结合了。他俩是在河南高金义的家乡办的喜事,国春梅是个孤儿,娘家没一个亲人。而高金义家则是个大家族,光兄弟姐妹就七个人。高金义是家里的老小,也是家里最有出息的一个。不但在北京当军官,还娶了个城市老婆回来,高家的喜悦是可想而知的。国春梅望着这乌泱泱的一大家人,喜悦的心情也是可想而知的。她觉得她今后可有依靠了,有身边这位善良诚实的丈夫,还有身后这一大群婆家的兄弟姐妹。
天是有不测风云的。他们结婚还不到半年,高金义那守了半辈子寡、好不容易把七个儿女拉扯大的老娘突发脑血栓,躺在医院里半身瘫痪了。高金义带着媳妇马不停蹄地赶回老家,等待他的除了老娘的眼泪,还有睁着乌鸡眼似的兄弟姐妹。
困难是明摆的,问题是现实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医药费怎么出、老娘归谁管的问题。由于意见不统一,争吵是难免的。
国春梅吃惊地望着在病房里吵成一锅粥的高家兄妹,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手足亲情竟然会是这样的!还不如她在孤儿园一起长大的孤儿们!她悄悄地把高金义叫出了病房。
高金义的二姐对大姐说:“看见了吧,金义的媳妇把金义拽走了。”
大姐气呼呼地说:“走?他们能走到哪去?他们能飞到天上去?那算他们本事!”
二姐阴呼呼地说:“城里的女人精着呢,小算盘谁也打不过她们!”
大姐朝地上吐了口口沫,说:“那也没用!这次谁也别想跑,谁也别想沾便宜!”
高金义进来了,身后跟着刚进高家门没多久的新媳妇。高金义大声地说:“你们都别吵了!也别闹了!你们不养老娘,我们养!”
高家的兄弟姐妹都不相信自己耳朵似的望着高金义,不知他葫芦里这卖的是啥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