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王技师一上班,就追着她问昨天的情况。她不好意思地说:“也没什么特别的,他就是给我买了瓶矿泉水,农夫山泉的。”
王技师听了,拍了拍她的头,像个慈祥的长辈,笑眯眯地说:“慢慢来,慢慢来,哪能一口水就能喝成胖子呢?”
倪双影问王技师,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又同意了呢?
王技师教导她说,你不要管这些没用的!你要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身上,抓紧他!把他抓得死死的!不要让这小子跑掉就是了!王技师最后总结说:“双影啊,我是师傅领进门,你是修行在个人,你懂吗?”
倪双影点了点头,脸都羞红了。
夜已经深了,楼上平台,孟勇敢还在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他现在特别依恋他以前特别厌恶的尼古丁。徐晓斌骂他:“你就这样抽吧!你早晚会把自己抽死的!”
如果说,大量吸入尼古丁是死路一条,那么万箭钻心的痛苦,又何尝不是死路一条呢?因此,在孟勇敢看来,与其那样痛苦地死,还不如这样麻痹地死呢!反正都是死路一条,何不让自己内心放松一点、好受一点呢?
以前孟勇敢是不信命的,现在也不得不信了。而且在他看来,信命还能让他更好受一些。把一切都归于命,似乎更容易让人接受一些。虽然接受得很无奈,也很痛苦,但这毕竟是命运安排的,谁还能有什么办法吗?正如他母亲经常唠叨的那样:人还能争得过老天爷吗?这样想,心里会悉然一些,好受一些。
他还会经常情不自禁地想念唱东方,想念她的音容笑貌,想念她的举手投足。而想的最多的,还是他们最后见面那一次!她环腰拥抱着他,紧贴着他,眼泪打湿了他的后背,哽咽地说:我不让你走!每每想起这些,他眼睛里都会发潮,心会很疼,撕扯着疼!
徐晓斌同孟勇敢有过一次彻夜长谈,那是孟勇敢带着一身寒气和一身烟味回到宿舍,徐晓斌从被窝里坐起来,披着大衣跟他长谈了一次。
徐晓斌痛心疾首地说:“孟勇敢,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样下去你会完蛋的!”
徐晓斌说的完蛋有两层意思,一方面是指他的生命,一方面是指他的前途。
“你致于把自己弄成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死样子吗?想不到你孟勇敢竟然会是一个情种!竟然会被爱情折磨成这个样子!你即然这么喜欢唱东方,你就去追她嘛!大大方方地去追嘛!你有这个权力和自由!能不能追上是一回事,你去不去追又是另外一回事!像你现在这样,即放不下她,又舍不下脸来,你这是何苦呢!”
“我哪里配得上人家呀!人家是天上的仙女,我不过是人间的凡夫俗子,我有什么资格去追求人家呢?我就是动了不该动的贪念,才落到这种下场的,我这是咎由自取,我这是自作自受,活该!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我愿意接受。”
“你扯什么淡呢!你什么时候竟然信起命来了!孟勇敢,我知道,你是受伤太深了,她们伤得你太深了!我再一次替她们向你道歉。老孟,我向天发誓,她们真不是有意要羞辱你的,你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老徐,的确,我是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我一想到自己被自己爱的人耍了一场,我就无地自容!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很有数的人,现在终于知道自己原来是个很没数的人,这让我自己也看不起自己了。我能原谅她们,但我不能原谅我自己!”
“有这么严重吗?”
“有!你不知道,这种感觉有多糟糕!多让人难受!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
老徐大吃一惊,紧张地说:“老孟,你可不要胡来呀!”
老孟笑了一下,是苦笑。老孟苦笑着说:“老徐,你放心,我不会为这事死的!不过说实话,我这辈子恐怕真要完蛋了!你说人要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呀!”
此刻,夜深人静的时候,正在寒冷的平台上吞云吐雾的老孟,又从烟盒里抽出一只烟来,用上只烟的屁股,直接点这只烟。两只香烟像火炬接力手那样,在夜色中一闪一闪地进行着交接,传递着尼古丁们。老孟深深地吸了一口,又重重地吐了出来。此时此刻,老孟也顾不上想念远在上海的唱东方了,他现在头痛的是,正香甜地睡在他脚下二楼的倪双影!
现在全团的人都知道,孟分队长和倪分队长正在谈恋爱!更要命的是,大家对此都拍手称快,好像他们谈恋爱大快人心一样!孟勇敢悔青了肠子地想:奶奶的!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当初真不该接受王技师那张歌剧票!现在想起来了,这世上哪有免费的午餐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