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露水,一手拿杖,一手抓快石头:“玉!城主,我找到了一块玉!”
尉迟笑而摇头:“那不是玉。快上来!”
端午心思百转,露齿一笑。几个人顺着河岸下去,好像也要找“大鱼”。
端午被带到一间烧火木屋,尉迟给她喝了点鱼汤。她问:“危险过去了吗?”
“嗯。过去这些河滩,常有野猪,野狼出没。也许是在山中太饿,才会下山的。他们一时惊乱,不足挂齿。”尉迟语气稳妥。
端午寻思,要不要告诉他小松鼠的事?如果……他不能饶恕小松鼠呢?小松鼠……究竟做了什么?她飞快坚持了方才决断:即便是小松鼠有滔天大罪,她不愿成为揭发他的人。
她不想让尉迟看出来,也亏心于面对这蔼然微笑,她只能装瞌睡。
尉迟似不忍心唤醒她。端午真要睡着了,他才来拍她:“回去了?”
连上车,她都是疲倦样子。牛车停在尉迟府前,她才彻底睁眼。
天还漆黑,月影朦胧。
尉迟不急于下车,凝视她,认真说:“端午,我会让你留在这里。"
她脸上发烧,那不是少女怀春,而是出于愧疚。
从金刚顶阴影下,闪出来一位牵马的年轻人。
此人面如冰玉,语气更冷:“那可不是你说了算,无意哥哥。”
尉迟沉默片刻,懒懒笑道:“是子京?看来,你的酒量见长,功夫也见长了。”
端午伸头。天哪,燕子京……他没有醉……?难道,他一路跟着他们?
燕子京冷笑:“我酒量没长,只戴了个解酒用的戒指而已。我听说,采珠司有人不断打听你,所以借这丫头来试探。果然,公子无意,处处有心。你让老头送上珍珠的时候,我就知你想跟我玩。伸手就摔断项链的人,哪能被你差遣去蒙古王廷?”
尉迟保持笑容:“子京,你实在聪明。我是和采珠司有渊源。然我这种白手起家的人,总爱对发迹历史讳莫如深。我刚才确定端午是故人之女。本想等你休息好后,才找你商量。”
“我已休息了个够。你拒绝帮我,我不能强求。我比你们早回到城里。仆人们已尽数在城门等候。这女孩是我的货。我现在不乐意卖她,也不会把她送你,因为你终究骗了我。”
尉迟叹息:“子京,你太多心了。你来我府上,先说要通关文书。可你身边难道没藏着大元知枢密院事燕帖木尔亲笔盖印的过关信?当然,我并不责怪你。”
“无商不奸。是你教我的。”燕子京道。
“毋宁说‘兵不厌诈’。我也教过你。”尉迟说。
端午全然清醒,咬住嘴唇。燕子京不可理喻,而尉迟本不可能单纯。
跟着燕子京走,会痛苦。留在尉迟家,也没那么容易。
尉迟缓缓到燕子京身边,扬出赶车柳条,好像要抽头顶金铃,又猛然收手。
他问:“这个人,你当真不能留给我?”
“不能!先前,我已令使者绕开和田,快马加鞭,把我的礼单上呈给诺敏王府。如果你执意留下她,我不知是否会激怒谁。”燕子京斩钉截铁。
尉迟收住笑。他手里柳条蓄势待发。
燕子京直视他,忽而话锋一转:“无意哥哥,我和你如此争执,太伤和气。不如问问端午,她想去,还是留?端午,我忘了,你包袱还在那辆驴车上。先拿了包袱,再决定。”
带棚驴车,藏在大门边。燕家仆役闻声,将车赶到端午面前。
端午疑惑,那几件破玩意,还能成我包袱?她走到车前,掀开帘子。
她瞳仁变大,手一顿,眨眨眼。
尉迟把脸转向她,她脑子一片白茫茫。不过,那只是一瞬间的事。
接着,她对尉迟躬身:“多谢城主。我还是打算跟爷上路,包袱嘛,还是放车上好了。”
尉迟似感意外。他望了一眼燕子京,没说话。
燕子京好像对端午决断那么快,也有点意外。他望了望天,东方既白。
尉迟凝望端午良久,语调恢复了平静:“后会有期。”
端午深深鞠躬。她相信,尉迟说后会有期,一定有期。
尉迟从怀里掏出本东西:“子京,通关文书,我预先备好。这路上,最好不要显露你和大元高官关系,免得遭忌。还有,你别走小路,一定走官道。当心昆仑山匪帮……千万千万。”
燕子京拱手,骑马先行。端午上驴车,挥手告别。尉迟负手而挺身,端立门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