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明白什么了?”李志勇还是一头雾水,“我可是越听越糊涂。”
“周立平的整个诡计,一言以蔽之,就是在亮出谜面之前,先给了我们一个虚假的谜底。谁才是扫鼠岭案件的真凶?这是谜面。周立平作案之前就想清楚了,当晚他一路开车从童佑护育院到扫鼠岭,不可能逃避天眼系统的监控,肯定会被捕,所以干脆束手就擒,在受审时又编出自己跑着去杏雨路等荒诞不经的谎言,让警方认定他就是‘谜底’,然后他再一点点释放真相,淆乱警方的视线,动摇警方的意志,让警方随着侦查范围的扩大而逐渐产生自我怀疑,直到他抛出搬运张春阳尸体这个不在场证明,使警方彻底推翻了原来的谜底,从而脱罪。但是——”呼延云突然加重了语气,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但是最最可怕的是——就像香茗给你出的那道题一样,周立平在这件案子里设置了两个虚假的谜底,而且,他用第一个虚假的谜底掩盖了第二个虚假的谜底!”
“两个虚假的谜底?!”李志勇惊诧极了,“那么……第二个虚假的谜底是什么?”
“第二个虚假的谜底,就是他让所有怀疑他的人——包括我在内,都以为:他制造不在场证明的目的,只是为了脱罪而已!”呼延云用力挥着手说,“根本不是这样!事实上他所作所为的一切,都是为了更加可怕的目的!这一点,只要搞清我刚才说的那两个始终没有解决的谜团,真相就可以浮出水面。首先,案发当晚他为什么不惜花费时间、冒着风险,也要藏起那辆斯派?因为如果不这样做,把车留在原地,就算摘去车牌,警方依然可以通过车内其他标志——比如发动机上的编码,迅速查出车辆的所属单位或个人,换言之,警方用不了三个小时就能锁定他,把他从被窝里掀出来,这不行,这绝对不行!因为周立平还需要一点时间,还有一些事情必须要坚持到第二天早晨才能完成,比如,趁着夜色尚浅,跑到刚刚开门的冥山殡仪馆,装成吊唁的人,把某样杀人的武器藏在寄存柜之类的地方,警方找不到,用的时候又可以顺手拿出。
“第二,周立平为什么选择在陶灼夭回国后亮出那枚重磅炸弹?因为他深知,他抛出自己把张春阳的尸体搬进冰柜这番供词之后,从一个侧面更加证明了陶灼夭无罪,她马上就能获释,而自己也可以很快获释,这样才能‘赶上’那个至关重要的时间点!”
“时间点?”李志勇还是不懂,“哪个时间点?”
“只要陶灼夭一获释,有个她必不可少的活动就要启动——爱心慈善基金会无论怎样内讧,最终内部一定能从速达成妥协,而这种妥协往往需要争执双方的头脑人物携手出席某个公共仪式来加以展现,从而避免外部的种种猜疑。那么最合适的,正是邢启圣的遗体告别仪式。”呼延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你还记得咱们在调查中不止一次听到的邢启圣生前最爱说的那句话吗?”
“你是说——‘除了婚礼和葬礼,已经很少有什么能把咱们这些人聚到一起了’?”李志勇望着呼延云。
呼延云点了点头:“我相信这句话一定给了周立平启发,他在扫鼠岭上杀死邢启圣,绝不仅仅是一时的义愤填膺,而是要用一具尸体引来一堆尸体。”
“我的天啊!我的天啊……”李志勇喃喃自语。
他们冲进殡仪馆一号厅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门口处,被血染红的白色布幔裹着邢启贤的尸体;削去了半个脑袋的翟庆躺在地上,剩下的半张脸血肉模糊,不成人样;在他不远处,崔文涛俯卧在地,鲜血在身子下面流成柏油般的一摊;仰面朝天的陶秉双手攥着自己的喉咙,两眼圆睁,仿佛是将自己活活扼死的;陶灼夭蹲在灵堂的一角,捂着脑袋不停地尖叫,精神已经崩溃的她,眼中迸射着可怖的光芒;还有一个邢运达,跪在周立平不远处还在一边哭一边喊:“周哥!周哥!”一把血淋淋的尖刀就滚落在他的脚下。
周立平坐在地上,背靠着倾倒了无数白色花圈的墙壁,嘴巴一张一合地喘着气,一只手捂着腹部,血水像溪水一样涌出他的指缝,一只手握着李志勇找了很多年的那把九二式警用手枪。看到李志勇来了,他使劲张了张嘴,似乎是有话要对他说。
李志勇木然走到他的身前,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