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云默默地望着他。
“刚才好像又听到那个口琴声响起了,你真的没听到?”他见呼延云还是摇头,笑了笑,“也许是我耳鸣吧,可是我突然想起那是什么歌了,费了十年劲都想不起来,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你说可笑不?就是温拿乐队在‘真情廿五年’演唱会上演唱的那首《让一切随风》……”
风中风中,心里冷风,吹失了梦,
事未过去,就已失踪,
此刻有种种心痛,
心中心中,一切似空,天黑天光都似梦,
迷迷茫茫,聚满心中,追踪一片冷的风……
“我记得,咱们第一次在老谷烧烤店见面,你喝多了,我跟香茗叫了辆出租车,把你抱到后排,你满嘴醉话,还唱了两句那首歌。”呼延云说。
“是吗?”李志勇摇了摇鬓角已有白丝的脑袋,“太久了,我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突然,他看见通往望月园顶部的台阶,又想起了什么:“呼延,我考你一道题,看看你能不能答上来。”
呼延云闭上眼,揉着太阳穴:“你考吧,不过我喝多了,被冷风一吹,脑袋有点儿疼,不一定能答得出来。”
“哈哈,这可是你的好兄弟林香茗十年前给我出的题,我到现在还没琢磨明白呢。”李志勇说,“你说,一个人怎样才能一步就迈上十五级台阶呢?”
呼延云还在揉太阳穴,连眼皮都没有睁:“这有什么难的,世界公园那微缩景观,好多还有二十层台阶的呢,每层五厘米,你还不是一步就迈上去。”
“啊?!”李志勇大叫一声,恍然大悟,“嗐!香茗当时是望着这通往‘月亮公公’的台阶,问我这道题的,我就以为他说的十五级台阶就是指这个台阶呢!敢情他暗示了我一个条件,再告诉我谜面的啊,我这脑子又不会转弯,以为谜底就得朝眼前这个台阶上想,哪儿知道谜面和这个台阶根本无关呢!”
呼延云睁开眼,笑道:“所以说,最好的谜面,是从一开始就给出虚假的谜底——”
猛地,一怔。
他抬起手臂,指着通往望月园顶部的台阶:“谁告诉你……这台阶是十五级的?”
李志勇一愣,用手指头点着数了两遍,也有些发蒙:“呀,明明是十八级,香茗怎么说是十五级呢?”
呼延云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
目光恍惚,宛如被扔了一块石头的湖面,急剧扩散成一条条环状的波纹,继而纷乱成一片片支离破碎的涟漪。
他咬紧牙,狠狠甩了一下头,那些波纹和涟漪迅即收拢,重新凝聚于双眸之中,仿佛攒发的子弹,瞬间全部集中在汉白玉台阶的一个点上。
他拉起李志勇就跑!
“怎么的了?怎么的了?”李志勇被他拽得踉踉跄跄,有些发蒙。
“快走!希望还来得及!”呼延云大喊道!
尾声
多年以后,目睹了惨剧全过程的人,说起那天早晨六点在冥山殡仪馆发生的事件,依然心有余悸。
最先看到周立平的,是殡仪馆私人物品保管部一位姓魏的女员工。这个保管部位于殡仪馆入口处的左侧房间,里面有好几排自助解码的寄存柜。当时姓魏的穿着一身灰色的制服,正靠在门口啃一根蛋饼油条,就看见“那个下巴像铲子一样的男人”擦着她的肩膀走了进去。据她回忆,周立平面无表情,走路的姿势并不显得急促,反而有些从容。“他走到最里面那列寄存柜,滴滴滴滴按了几个密码,就听见柜门‘哐’一声弹开,很快又关上了。”片刻,周立平走出保管部时,右手揣在上衣的口袋里,口袋有些鼓。
魏姓女员工觉得他有些面熟,直到事件发生后才想起,大约半个月以前,也是这么个大清早,六点多钟,这个男人曾经来过一趟殡仪馆,把什么东西寄存在保管部柜子里,然后就走了。
照规矩,遗体告别仪式都是从早晨六点开始的,爱心慈善基金会提前预订了殡仪馆一号厅,给邢启圣精心布置了灵堂,灵堂里摆满了社会各界赠送的挽联和花圈,灵台上陈列着邢启圣的骨灰盒和巨幅黑白遗照,在鲜花和香烛的簇拥下,照片上的他笑得欣慰而慈祥。
哀乐响起的时候,爱心慈善基金会的大小头目陆陆续续走进了灵堂:陶灼夭搀着父亲陶秉走在最前面,其后跟着崔文涛、翟庆、老廖、老窦、爱心医院李院长等人,邢启贤和邢运达一身黑衣,胳膊上绑着黑纱站在灵堂的一侧,垂着脑袋,静候来宾的吊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