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出去吧。”房玫对前台小姐说,等她走后,关上会客室的门,在呼延云他们的对面坐下,“抱歉,请尽量长话短说,我真的很忙。”
“你认识周立平吗?”呼延云问。
“知道,我的高中同学,十年前因为杀人罪被捕入狱,未成年所以服刑时间不长就出狱了。最近我看新闻,好像他又犯了一个什么大案被抓起来了。”
呼延云望着她问:“十年前,他到底杀了什么人?”
房玫皱起眉头:“请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十年前的事情,我不想再谈。”
呼延云继续说道:“他被捕的直接原因,按照警方勘查现场并结合你的口供做出的结论,是当晚他以要回一套借给你的漫画为借口进入你家,趁你不备,对你发起了突然袭击,试图侵犯你。而你的父亲房志峰在这时回来,与他展开了搏斗,被他杀死。由于你逃到里屋反锁房门,他只得放弃对你的进一步侵害,逃离了你家,请问是这样吗?”
“差不多吧……时间过得太久,我记不清了。”
呼延云摇了摇头:“这恐怕不大可能吧,警方给你做的笔录显示,你对当晚发生的每个细节都记得非常清楚,而且心理医生做过评估,你在案发后并没有出现严重的心理应激反应,比如抑郁、失眠、健忘、厌食等症状,反而像是彻底获得了放松,并在接下来的高考中取得了非常优异的成绩……”
“那是因为我摆脱了周立平对我的骚扰,行吗?!”也许是被戳到了痛处,房玫猛地喊了一嗓子,她迅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说了一句“对不起”,回到了最初那种定制化的礼貌,“高中时代,周立平一直想要追求我,被我拒绝后,就没完没了地骚扰我,搞得我很痛苦,我采取了种种办法回避、躲避、逃避,但是他一直对我死缠烂打,搞得我精神压力非常大,根本无法认真学习……而那次事件后,虽然我的父亲为了救我而死,让我十分悲痛,但是至少我不用再受周立平的骚扰了,所以才集中精力复习,在高考中取得了好成绩。”
“你是说,你对他一直采取坚决的拒绝态度?”
“对!”房玫毫不犹豫地说。
“那我就不懂了……”呼延云慢慢地说,“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还跟他借漫画,为什么还在案发当晚九点半打开家门?那段时间连环凶杀案正处于高发期,你爸爸是治保主任,应该提醒过你,他不在家的时候多加小心,你为什么还会开门揖盗、引狼入室?”
房玫这才意识到呼延云绕来绕去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宛如满脸妆容被人用湿抹布狠狠擦了一把,她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呼啦一下子站起身来,把椅子都丁零哐啷地带倒了:“你们到底是谁?请你们马上离开这里!不然我就叫保安了!”说着她大步向门口走去。
“房玫,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一直没有说话的李志勇站了起来。
望着这个身材像狗熊一样敦实,一对儿小眯缝眼里闪烁着痛楚目光的中年人,房玫似乎被唤醒了一些记忆。不知道为什么,她迟疑了、犹豫了,满腔的怒气像被泼了一盆水般熄灭,她嚅嗫道:“好像认得……请问你是?”
“你忘了,当年你从刑警队做完笔录出来,又怕又饿,站在路边哭,我带你去吃了饭,又把你送到朱老师家……”
“啊,是勇子哥!”房玫这一声昔日的呼唤,瓦解了屋子里一燃即爆的气氛,也卸去了她用整整十年铸就的包身铠甲。
李志勇绕过桌子,把那张倾倒的椅子扶起来,指着椅子说:“你给我回来,坐下、坐好!”
他的口吻严肃而又带着那么一点点温柔,像是兄长教训离家出走而终于找回的妹妹。
不知是什么情愫,房玫的眼睛划过一道水光,但是她轻轻甩了一下头,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昂首走回原位,用一种非常职业的姿态坐回到了椅子上,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满脸的桀骜和倔强。
李志勇看了一眼呼延云,呼延云点了点头,对房玫继续说道:“我们在此前访问过朱敏老师,她的说法,跟你刚才所讲的完全不一样。她说你那时胆子小,经常受人欺负,而周立平也是一个在同学中受到排挤的另类,所以你们俩同病相怜,关系很好,曾经一起相互补课,你喜欢看漫画书,周立平就用平时在饭馆、便利店打工的钱买了书借给你,以至于有同学把你们俩的关系说成情侣——不不不,不要急于反驳。”呼延云伸出手,阻止了房玫要说的话,“朱敏老师没有理由对我们撒谎,而且我坚信,假如我们再去寻访你们班的其他同学,一定会听到相同的表述,你刚才说自己很忙,我们也很忙,既然大家都忙,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