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建平站了起来:“局长,专案组搞错了办案方向,导致这么多的同志,花了这么长的时间,下了这么大的功夫,却徒劳无功,这个责任,应该由我来负。”
“现在还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况且遇到挫折就要追究责任,那公安工作就没法做了。”许瑞龙压了压手让他坐下,“说说你准备把下一步的工作重点放在哪里?”
杜建平把两只粗红的大手放在膝盖上说:“局长,我们会前讨论过,之所以前一段时间的工作出现严重的失误,怪就怪我们急于抓捕真凶,而忽视了寻找真相。”
许瑞龙额头上的皱纹一抬:“哦?说来听听。”
其实这个观点是呼延云的。刚才在会前会上,林凤冲说起来,杜建平觉得很有道理,现在搬出来,果然引起了许瑞龙的兴趣:“从案发迄今的种种情况分析,扫鼠岭案件绝不是一个单一的刑事案件,其间可能牵扯到非常庞大的人群、存在着错综复杂的缘由、涉及盘根错节的关系,而扫鼠岭上的那几具焚尸,只是这些人群、缘由和关系,最终交织在一起突然引燃的一个爆点。这种情况下,寻找真凶固然重要,但真凶很可能并没有浮在表面,而是被层层叠叠的网络给覆盖和遮蔽住了,我们再怎么努力往下试探,都会被细密的网眼给阻拦。这种情况下,不妨换一种策略,变捞鱼为收网,反正鱼就在网里,收上网,自然就能找到鱼了——所以,我们可以变找真凶为查真相,把涉及这起案件的人群、缘由和关系都搞清了,捋顺了,整明白了,真凶也就水落石出了。”
“说具体一些。”许瑞龙道,“你们打算怎么办?”
杜建平看了林凤冲一眼,林凤冲说:“许局,根据杜处长跟您汇报的办案思路的调整,我们重新梳理了一下交织在案件深层次的各种关系网,重新总结了一下与案件相关的几个区域的调查情况,发现由于童佑护育院不是案发地,所以尽管存在的疑点很多,但在前面的工作中对其有所忽视。我们下一步的重点,就是把童佑护育院查个底儿掉,甭管它穿了几层保暖内衣,统统扒个一丝不挂。”
“可是我听说,那个叫崔玉翠的副院长,每次叫她来协查,态度都很恶劣,问不出什么,是这样吗?”
林凤冲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所以,杜处长有个提议……杜处长还是您来跟许局说吧。”
许瑞龙端起桌子上的保温杯,喝了一口茶水,透过氤氲打量着杜建平。
杜建平沉顿了片刻,抬起硕大的头颅:“我想把马笑中召回专案组,让他来审崔玉翠。”
这也是“专案二组”和林凤冲、楚天瑛商量的结果,当时大家都觉得,既然周立平不是凶手,一切要从头开始,那么童佑护育院一直是个没有撬开口子的“潜力股”,不妨重新对那里的工作人员展开一轮调查。而且郭小芬在爱心慈善基金会的那次晚宴上,曾经听陶秉指着崔玉翠对邢启贤说“你哥哥到底为什么落得那么个下场,你问问她,她最清楚”,这就证明对邢启圣的死因,崔玉翠掌握着别人都不了解的“内幕”。但是说起崔玉翠,林凤冲未免头疼,觉得她是个刀枪不入、软硬不吃的老泼妇,审了几次都一无所获……这时马笑中说:“实在不行,让我试试吧!”
林凤冲一愣,继而大喜:“所长出山,那一准儿搞得定!我回头去跟许局说一下,让他特批,把您请回专案组。”
马笑中笑道:“你去跟许局说,那不等于给老杜上眼药吗?将来还想不想在刑侦处混了?”
“要不,我去跟许局说吧,我是刑技处的,不归老杜直接管。”楚天瑛道。
“跟我身边这么久,说话前还是不上机油。”马笑中皱着眉头说,“正因为你是刑技处的,就更不能跟许局说了,你去说,别人会认为是思缈在背后撺掇的。”
楚天瑛恍然大悟:“那咋办?”
“让老杜自己去说!”
“这怕不大可能吧……”楚天瑛道,“老杜对你还有你们这个‘专案二组’是很有意见的。”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马笑中道,“许局对咱们‘专案二组’做了些什么,肯定门儿清,他默许这个组存在,不是要废掉‘专案一组’,而是要给老杜一些隐形的压力,老杜现在案子办不下去了,把我召回来,显得他胸膛敞亮能容人,更重要的是,甭管我能从崔玉翠嘴里撬出点儿什么,功劳都要算在他的头上,他求还求不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