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凤冲却顾不上跟呼延寒暄,进屋径直走到郭小芬身边问:“小郭,你身体怎么样?杜老板让我专门来探望你一下。”
“问候顶个屁用!”马笑中在一旁乜着眼睛说,“有那工夫你们赶紧把撞死岳绍的人抓住好不好?”
林凤冲厚道,打嘴仗不是马笑中的个儿,所以干瞪眼不说话,楚天瑛帮他打圆场:“所长,你也知道最近为了扫鼠岭的案子,林处长他们没日没夜地奔波,不放过任何一条线索,现在案子越办越大,人力物力都明显跟不上了,岳绍这事儿是谁干的,咱们都心知肚明,奈何实在抽调不出更多的力量去追查了,毕竟这么大一座城市,每天多少案子等着办呢——”
马笑中毫不客气地打断他道:“知道案子越办越大,就该往回收收,鸡毛蒜皮的先扔一边儿去,拣要紧的办。你们这不是捞鱼,而是逮老虎,捞鱼网眼够密,网撒得越大捞得越多,逮老虎正相反,满山跑没有用,累死不讨好,你得把老虎往一条沟、一个坑里赶,拼的是‘收’而不是‘放’!”
楚天瑛和马笑中的关系可不一般,当年楚天瑛被一撸到底,“发配”到望月园派出所当民警,马笑中不仅收留了他,还处处关照。一开始,楚天瑛有些看不起这位长期在基层工作的“马所长”,但时间一长发现,论及办案经验和对世道人心的揣测,这矮胖子远超自己,不禁越来越佩服他,俩人由上下级渐渐成了铁哥们儿。后来楚天瑛被重新提拔,担任市局刑技处犯罪现场勘查科科长,但他对马笑中的尊重和友情,星点儿也没有改变。
这会儿听完马笑中的话,他越琢磨越有道理,搬了张椅子在他身边坐下:“所长,那你说说,什么该收,什么该放?”
“我没在专案组,不了解全面情况,不好乱讲话。”马笑中说,“调查了这么久,结论只有一个:杀人嫌疑最重的周立平未必是一个坏人,而被杀的邢启圣则是他妈彻头彻尾的王八蛋,普天下所有的大案子,你记住喽,作案的有可能是坏人,也有可能是好人,但‘祸根儿’一定是坏人。所以你们不要把过多精力用在周立平身上,重点查邢启圣,剥皮抽筋敲骨头地查,从头到尾从里到外地查,要我看,想弄清扫鼠岭案件的真相,查死人比查活人更重要。小郭昨天晚上是遇了险,差点儿送了命,但她也打探回来了最重要的情报,你们可不能让她白忙活了一场。”
林凤冲点了点头:“我跟杜老板汇报过了:陶秉话里话外,暗示崔玉翠似乎知道邢启圣之死的内情……”他犹豫了一下又说:“但是眼下,柴永进他们跟马所长的观点相反,他们认为应该收紧的是周立平身上的绑绳,而对爱心慈善基金会那条线则是采取放任的态度。不过,我们一时间都搞不清周立平用什么方法,能在十点半杀人焚尸于扫鼠岭,然后仅用半个小时,在十一点整赶到杏雨路的,所以,就算是柴永进他们也不能断定案子是周立平做的,而且就在刚才——”
一直沉默不语的呼延云,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凤冲,你理解错了老马的话,他让你们重点查邢启圣,不是为了查清扫鼠岭案件的真凶,而是为了搞清扫鼠岭案件的真相。从现有证据来看,就算我知道周立平是怎么仅用半小时就从扫鼠岭赶到杏雨路的,也依然不清楚整个案件的真相……”
林凤冲不禁叹了口气:“杜老板现在不知怎么了,畏畏缩缩的,好像生怕这个案子牵连到或牵连出什么人似的——”他突然发现马笑中、楚天瑛和李志勇的神情都不大对劲,“你们怎么了?”
“凤冲,你耳朵里塞棉花了?”楚天瑛忍不住大声说,“没听呼延说吗,他知道周立平是怎么仅用半个小时就从扫鼠岭赶到杏雨路的!”
“啊?!”林凤冲吃惊得瞪圆了眼睛。
毫无疑问,在整个扫鼠岭案件的侦办过程中,“周立平怎样才能仅用半个小时就从扫鼠岭赶到杏雨路”,一直是最大的谜团之一。周立平一直坚持说他是在十点多一点把车开到扫鼠岭下面,被邢启圣打发走的,然后他跑步到了杏雨路,跟李志勇约架……假如他是真凶,那么由于一一〇报警电话接警时间是当晚十点三十分,报警录音显示报警人正是邢启圣,就算那之后邢启圣立刻被杀害并遭到焚尸,那么周立平离开隧道风亭所在的苗圃也要十点半以后了。而警方在如篦梳发的筛查中,当晚凡是经过扫鼠岭地区的出租车、网约车都没有接送客人去杏雨路的记录,由于扫鼠岭一带相对偏僻,黑车也极少能打到,周立平手机上的摩拜单车等App在案发当晚根本没有使用过……一切一切,都否定了他仅用半个小时就从扫鼠岭赶到杏雨路的可能,也就否定了他是真凶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