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文涛我操你妈!”邢运达突然横眉立目,发出一声怒吼,“你丫骂谁是串儿呢!”
崔文涛眨巴了半天眼睛也没明白自己为什么挨骂,邢运达是邢启贤的亲侄儿,这层关系让他不敢得罪,但是自己好歹也是有职位的公家人,随随随便便让一个毛头小子操了娘又不回嘴,传出去在官场怎么混,所以硬挺着回了一句:“我骂周立平——”
话音未落,邢运达一酒杯砸了过来!
崔文涛往旁边一闪,也该着邢运达喝多了,瞄得不准,这杯酒正洒在了坐在崔文涛身边的郭小芬身上!
包间里一片惊呼,邢启贤和崔文涛忙着给郭小芬递纸巾,翟庆更是跳过来要给郭小芬擦拭,郭小芬一边说着“没关系”一边跑出包间,来到楼道里。
其他的员工早已经下班了,空无一人的楼道,静谧得让人心上发毛,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声依次亮起,反而将通途衬托得更加晦暗。
郭小芬找到洗手间,进去关了门,对着镜子用纸巾擦拭着衣服上的酒渍,擦了半天也没有擦干净,好像洇着一片血似的……她想多亏是晚上,不会有什么人注意到,等会儿回家换身衣服就好了。
转过身,拉开洗手间的门,只往外走了一步,就看到靠墙站着一个人。
吓得她“啊”地叫了一声!
一嗓子,楼道灯全亮!
是邢运达,他揣着个兜,惨白的脸上,一双眼睛红红的:“对不起啊,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对不起的。”
“没关系的。”郭小芬突然有点儿可怜他,“你怎么搞的,周立平是你的杀父仇人啊,你还护着他?”
“我喝多了……”邢运达浑身上下散发出浓重的酒气,神情痛苦而颓唐,“我到现在也不敢相信,周哥会杀我爸,周哥那人仗义、磊落,我活了这么多年,就佩服他一个人……我爸是坏蛋,没错儿,他干的那些事儿,早晚会遭报应,可是为啥是周哥呢,为啥是周哥呢……”
7
从荷风大酒店出来,也许是葡萄酒的后劲儿上来了,郭小芬觉得头有些沉,尽管如此,她也坚定地拒绝了翟庆和崔文涛主动提出开车相送的殷勤,说男朋友很快会来接自己,望着那两个色眯眯的男人有些沮丧的神情,她越发觉得自己做得正确。
沿着荷风大酒店门口的大街一直往北走,为了防止被人跟踪,她有意拐了几拐,拐到一条小路上去。小路的路灯不甚明亮,秋风一紧,投射在开裂的地面上的每一道光芒都颤颤巍巍的,两旁种的道边树早已落尽了叶子,在夜色中像一个个瘦骨伶仃的站街女。临街的各种服装店、美食屋、按摩店什么的都黑着灯,挂着锁的门上贴着支离破碎的布告,上面依稀能看出“停业”“致歉”之类的字样,也许正因为如此,有家还亮着灯的面条铺就显得特别打眼。
郭小芬走过面条铺之后,又转身折返回来。
因为她看到里面坐着一个人。
她登上台阶,拉开玻璃推拉门,走了进去。果不其然,坐在长条桌后面正在慢慢地吃着一碗西红柿打卤面的,正是那个在E座门口被翟庆殴打的中年男子,在惨白灯光的照射下,他原本瘦削的脸孔显得更加瘦长而病弱,嘴角凝结的血块尤其分明。也许是伤口依然非常疼痛,而那碗冒着热气的面条又有点儿烫的缘故,他一边吃着面条一边向受伤的一侧咝咝咝地咧嘴皱眉。
郭小芬在他对面坐下的一刻,他有些惊讶,目光闪过一丝警觉。
“岳先生是吧?您好。”郭小芬还记得他姓什么,“今天在荷风大酒店,我见过您一面。”
姓岳的把身上那件单薄的旧夹克紧了紧,呆呆地望着她。
“您不用多心,我不是爱心慈善基金会的,我只是因为扫鼠岭案件前去采访他们的一位记者。”郭小芬说。
姓岳的将信将疑。
“我听到您对他们的指责,也看到翟庆打您了,我很好奇,这到底是为什么?”
“你身上有点儿酒气,看来他们请你吃饭了吧!”姓岳的观察很仔细,“当然,他们对记者一向很慷慨的,(他看了看郭小芬没有拎什么提袋)直接给的卡?”
郭小芬愣住了。
“那么,他们让你写什么?写那个杀人凶手只是名怡公司的临时工?写他们去年年底就跟名怡公司解除了合作?写童佑护育院属于私人承办,所以扫鼠岭案件跟爱心慈善基金会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然后再开列出爱心慈善基金会近年来所做的种种善举和获得的大小奖状,号召大家继续给他们捐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