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莲越过矮墙头一看,发现领头的那个丁家胖小子手里捏着枣花酥,心里顿时明镜了。
她家的冉冉乖巧又听话,就是天生嘴馋,平日里总要捏些零嘴打牙祭,若是看见些时鲜的吃食,一双大眼睛能目不转睛看个半日。
那个胖小子拿着富人家才有的精致糕饼,惹得冉冉嘴馋了。
巧莲见状也有些为难,只能说:“乖囡,那糕饼只有县城里才有卖,等你爹给丁财主干完活,赚了钱就给你买回来吃。”
冉冉这时已经坐回了凳子上,抓了抓自己刚刚梳好的抓髻,懂事道:“阿娘,那很贵吧?我方才迎风已经闻到味儿了,是红枣里加了绵糖,再配了揉猪油的面皮子,六分的炉火烘出来的。等秋天下了枣子,娘再买一小包绵糖,我也能做。”
巧莲笑着捏她的脸:“难不成真长了个小狗的鼻子?闻闻味道便知用什么做的?你是听谁说的做法,拿来唬娘?”
冉冉见娘不信,也不再说话,笑着过去帮娘装萝卜入坛,然后捏了一块萝卜,一边咬一边道:“阿爹昨日不是割了一片腊鸭肉吗?今晚就吃萝卜炖腊鸭吧?”
巧莲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萝卜块道;“可不能贪嘴吃生的,你肠胃弱,仔细闹了肚子,晚上炖出鸭肉你也吃不进嘴了。”
别人都纳闷他们夫妻俩身强体壮,为什么生出了病孩子。只有巧莲心知肚明,这冉冉是她十六年前在绝山的那棵枯树底下捡来的。
那日她也不知怎么了,睡了一半的午觉,起床后觉得胸闷,便去山上转,云里雾里的,竟然转到了山顶上,远远就听见了娃娃的啼哭声。
雪白小小的那么一团缩在树下,半睁的大眼睛里噙满了泪珠,委屈得哇哇哭。当时将巧莲的心都给哭碎了。
也不知什么人这么狠的心,居然将这么粉圆可爱的小婴儿扔在了仙树下。不过巧莲却觉得这是上苍的垂爱,可怜他夫妇多年无子,所以赐给了他们一个女儿。
薛连贵也觉得老婆说得对,对于老婆抱回的这个女婴欢喜得很。只是后来才发现这娃娃天生带着体弱之症,三五日就要闹病,再不然就是昏睡得睁不开眼,为此夫妻俩是求遍了附近的郎中,花费了不少药钱,也不见好转。
等日子久了,夫妻俩也算是久病成医,自摸索了一套将养病娃娃的法子,总算是将纤弱的苗苗养得这么大了。
这娃娃捡来的时候,右手心带着红色的胎记,薛木匠问过村中的老秀才知道,这个纹路像是个冉字,所以干脆给她起名叫薛冉冉。
不过等冉冉长到一岁的时候,那个手心的胎记就慢慢消失不见了。
有许多孩子的胎记会随着长大而慢慢减淡。木匠夫妻俩不甚在意,只是一门心思的赚钱养女儿,清贫的小日子也算其乐融融。
娘俩正说话的功夫,矮墙外有人喊:“婶子,我特意买的糕饼,给冉冉一块尝尝?”
巧莲转头一看,原来是那吃糕饼的胖小子的哥哥,丁家二郎。
这丁家是村里的富户,这二郎在镇上的书院读书,马上就要考取功名,前途无量。他跟县里的举人家的女儿定了亲,可是三五不时地回村撩拨她家冉冉。
巧莲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虽然瘦弱,可眉眼模样实在生得好,细眉秋波,赛雪凝肤的,在村里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里也是出挑的。
可惜这种不堪一折的细腰病柳体态,并不招农家老把式的待见,若是村里农活人家找媳妇,恐怕看不上冉冉这样不能做活的体态。
不过丁二公子读了几卷书,眼光自然与农夫不同,跟赶不走的苍蝇似的,这一年里,紧盯上冉冉了。
他还找了村里保媒的婆子透话,那意思是成亲了以后,再抬冉冉入门做小。
巧莲当时一口回绝,叫婆子给丁家二郎过话,她家冉冉不想高攀富户,请二公子另选娇娥。
不过这丁二公子偶尔回村,总拿吃的撩拨冉冉。
幸好女儿虽然嘴馋,但也不是眼皮子浅的小姑娘,看见这丁家二郎就远远躲开。
所以丁二公子隔墙喊话,只得了薛家婶子一记白眼,就眼见着巧莲带着冉冉回屋做饭去了。
丁二公子有些意犹未尽,只能拎着糕饼悻悻离去。
这天,外出给人上门打家具的薛木匠很晚才回来,一进门就紧张地关上了院门上了木栓,然后拉着给他开门的巧莲入了屋子,看了看睡在小屋里的女儿后,然后又将老婆拉到了自己的屋里,小声问道:“你还记得抱冉冉回来时是什么日子吗?”
巧莲眨巴着眼睛迟疑道:“你当时说要将她当做自己女儿,为了免得村里人以后嚼舌,让孩子知道了身世难过,便让我先回娘家假做怀孕,然后过了一年多才抱着女儿回村,我们将孩子的年龄减了足足一年,所以捡冉冉的年日……应该是她的生辰再往前推十六年零十个月,是庆庚年九月初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