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大堂内,众人屏住呼吸,眼珠子在古晋和华姝身上来回转,动作十分一致。古晋仍旧没心没肺地笑看着华姝,活像刚才这句话里放了他十斤重的诚心诚意一般。
华姝活了几千岁,头一次听到这句新鲜话,微一愣,在觉察到大堂内沉默气氛的瞬间,已经爽快而不失风度地抿唇一笑,端起手边茶杯一敬,“古晋仙君说的是,我年岁长几分,的确无需客套。华姝以茶相敬,古晋仙君,请。”
华姝向来清冷,对仙君少有辞色,她未降怒古晋,更与之示好,实在罕见。
不论是东华上君的名头好用,或是她确实大度,无论为哪般,华姝都缓和了堂中气氛,更显她不拘小节。
此般利落洒落,全然不在意他的口无遮拦,跟昨晚女君有几分相似。古晋心底仍不能确定,小眼轻轻一眯,接过红雀奉上的清茶,拎着杯口转了转,玩笑一般问:“我对殿下一见如故,不知殿下可也是如此?”
这话直接够劲儿,众君听得颇不是滋味。门槛高家世雄厚背后有人就是不一样啊,旁人哪敢对华姝如此放肆?
华姝没抬眼瞧他,只板着脸答:“不是。”
古小胖神情一顿。堂中仙君见他吃瘪,心底暗爽。
哪知华姝放下茶杯,将散开的一缕发拨到耳后,看向古晋,轻轻一笑,略有深意回:“一见如故不妥,再见如故或许更贴切些。”
再见如故?只有一墙之隔,这胖小子果然近水楼台先得月了!一众男君的神情顿时微妙起来。
古小胖没空管其他人,眯成缝的小眼睛里墨黑的瞳孔顿时放大,吊儿郎当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带着一抹欣喜:“殿下昨夜……”
他话还未落,茶杯落地的声音伴着一位女君的惊呼突然在大堂响起。
“啊!碧云!”
众君转头,正好瞧见南山的碧云仙子手足无措地对着裙摆上染满茶渍的南海三公主缙云。碧云顿了顿,立时便手忙脚乱地替缙云拨弄裙摆上的茶叶,尴尬不已。
缙云回过神,暗怪自己刚才惊呼声太大,伤了碧云的颜面。她急忙拉住碧云的手道:“无事无事,碧云姐姐,我只是吓了一跳。”
碧云抬头正欲说句感激的话,却不巧迎上古晋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峻,脸色顿时苍白如纸,呐呐不能言。
见她这般模样,古晋神色依旧如常,但眼底的冷意却散了几分。
华姝自是知道是何原因,她轻笑一声,打断沉默,“红雀,带缙云公主去内堂换身衣服,给碧云女君重新上杯茶。”
“是。”红雀应声将缙云公主领去了后堂。
碧云重新坐下,惴惴不安地望着不远处脸上依旧带着笑意的胖仙君,心底莫名发抖,刚才古晋眼底一闪而过的凛冽气息难道只是她的错觉?
“古晋仙君,刚才你想问什么?”此事一解决,堂中的宣澈仙君一摇手中的骨扇,笑意吟吟朝古晋开口询问。
众人见他开口,立时便来了兴趣,暗道胖仙君好运到头了。宣澈仙君是掌雷上君之子,为人自负骄傲,尖酸刻薄,他恋慕华姝,对华姝身边的男君从无好脸色,且极近苛责。因他父君位高权重,掌管天宫雷刑之罚,所以众仙平日里视他如洪水猛兽,能躲则躲。
这两人交锋,倒是盼古晋占上风的多些。
华姝眼底亦划过一抹厌恶,但她不动声色,只将目光投到古晋身上。她想瞧瞧古晋会如何开口,毕竟只要说出昨夜之事,他这个维护真神的仙君立马便会成为众仙溜须拍马歌功颂德的对象。凡事只要和上古界真神扯上了干系,哪怕只是芝麻绿豆大小,也足够让下三界震上好几年。
古晋没朝宣澈打量上一眼,反而抬首朝华姝看去,道:“我进岛时听仙童说梧桐岛这几日景色为全年之盛,我只想问问……”他一顿,在碧云心惊胆颤的祈求目光里稳稳接了一句:“殿下昨夜可有兴之所致,观了梧桐岛?”
随着他话音落地,碧云绷得死紧的身子一松,靠在木椅上,脸色也恢复了些许红润。
未等华姝回答,宣澈浓浓的不屑迎声而来:“我道何事,原来是想打听公主殿下每日喜好游何处……”他将骨扇一收,拍在掌心,在古晋胖墩墩的身上逡巡了一整圈,道:“古晋仙君,即便你知道公主所游之处又如何?你这体态,焉有体力能做陪?难不成游一趟梧桐岛也要劳烦你的十几位师侄为您牵出雪辕仙车,在身后鞍前马后地伺候?再者,听说你不过两百多岁,怎么不知体恤老者,如此不知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