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小半月他和凤隐相处愉快,凤隐性子更是温和,想必是他想错了。元启暗自思拊,点点头,“多谢凤皇体谅,镇魂塔功效神奇,上白以后不需要镇魂塔蕴养仙力了,这半月多谢凤皇照拂,将来有缘,上白再来凤岛拜会凤皇。”
元启抱着布包朝凤隐拱了拱手,转身朝天马而去。
自此一别,凤隐长归凤岛闭关,而他……他们两人怕是也无再见之期。这半月隐下身份的缘分和相处,全当圆了千年前一面缘悭的遗憾了。
天马载着昆仑的小仙君一跃而起,随行的护卫和宝箱浩浩荡荡而去。
凤隐立在凤岛之畔,望着消失在天际的那抹玄白身影,瞳底透出晦暗莫名的神色。她负在身后袖袍中的手微微颤抖,刚刚触过小仙君额头的地方灼热难当。
凤皇眼垂下,嘴角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自嘲。
不过是千年前匆匆数年的一场露水缘分罢了,都走过几十次奈何桥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三界六道九州八荒里最尊贵的神君,除非她一辈子隐迹在凤岛,否则迟早有重见之日的。
“陛下?陛下?”
见凤隐久久不语,凤云忍不住唤了唤她。
凤隐回过神,转身欲入凤岛,却见凤染好整以暇地立在她身后,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师君,这昆仑的小仙君面子真大,您都出来送一送了?”凤隐边见礼边笑道。
凤染听出凤隐话里有话,挑了挑眉,“怎么?瞧出来了?”见凤隐不答,半点不给徒弟面子,“若不是,偌大的昆仑,难道还护不了他一个弟子渡海来咱们凤岛?”
见凤染挑明,凤隐规规矩矩颔首,道:“是,瞧出来了。”
“怎么瞧出来的?”凤染靠在岸边的垂柳上,漫不经心问。
“他身上那一身云锦仙丝,便是连咱们凤族的宝库里,这几万年也不过攒了裁剪三四件的量罢了。昆仑的小仙君再受宠,也够不上这般金贵。九华阁这一千多年只迎过一位宾客,以姑姑你对那位小神君的爱护,又怎会让别人去住了他的院子?”
见凤染一副你接着说的模样,凤隐倒也未停,“再说了,梧桐祖树是咱们凤族的禁地和至宝,有您和诸位长老在岛上,怎么会允许外人轻易靠近,那小仙君不小心对我行了个礼,咱们大长老的脸都快抖成筛子了,除了清池宫的元启神君,徒弟实在猜不出三界内谁还有这份能耐和脸面。”
凤云听见凤隐的揶揄,一张老脸倒真是差点皱成了筛子。
“就这样?”见凤隐说得一本正经,凤染朝她走近,端正了神色又问了一遍:“你便是这么猜出他的身份的?”
凤隐垂眼。
当然不只是这样,所有的这些都只是猜测,唯有那包绿豆糕,才叫凤隐确定了元启的身份。
不谙世事的孩童,对着一包普通的绿豆糕,眼底怎会有那般触目惊心的情绪?
就算当年再怨愤她害死了师长和同门,古晋对那只死在他手上的水凝兽阿音,总该有些触动吧。
“是,徒弟好歹在凡间历练了千年,要真是和清池宫的小神君相处了半个月还猜不出他的身份,将来怎么做咱们凤族的王啊师君?”凤隐抬头笑道,朝凤染眨了眨眼。
见凤染皱着眉欲开口,凤隐连忙道:“师君您放心,当年他虽然害得我魂飞魄散,倒也不是故意为之,这点儿小误会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再说他是真神之子,又是您一手养大的,算起来是我半个世兄,我一定和他好好相处,师君您只管放心飞升神界,徒弟在下界绝不给您惹祸,争取早日修炼成神,好去神界陪您。”
凤染滚到嗓子眼的话全被凤隐堵了回去,见凤隐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她亦不再多言,摇了摇头,“你这张利嘴……罢了,我说不过你,元启身份特殊,你自己有分寸就好。”
凤染利落地回了后岛,到底没在凤隐面前再多提元启一个字儿。
凤隐心里头想着自家师父是个人精,这一番她试探元启的身份,只怕引起了凤染的怀疑。免得被凤染瞧出端倪,凤隐寻了个借口下界游玩,向凤云交代一声偷偷溜出了梧桐岛。
凤隐在人间走走停停,听风看雨,游荡了数日,走着走着,到了皇城脚下。千年过去,朝代更迭,皇亲贵胄不知换了凡几,唯有皇城下的鬼界,屹立如初。
她在生死门前兜兜转转数遍,终究还是踏进了那道曾经走过千年的黄泉路。
奈何桥下河水依旧,却再也没有那个一身俊俏坐在桥头笑着等她的鬼君。阿音早就死得干净利落,她如今已经涅槃重生,修言堂堂鬼王□□,哪还会守在这孤零零的奈何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