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了最当中的椅子,背靠着墙坐下,看到殷果在刚刚,发出来的朋友圈,是转发一个小学校园的桌椅捐赠。还没睡?
Lin:还没睡?
Red Fish:……失眠了。
Lin:时差?
Red Fish:来十多天,早没时差了。估计面太好吃了?
Lin:这家一般,口味。
最要是,拉面馆就在吴魏住的公寓楼下,他和吴魏都是老熟客,奴役他先去最方便。
Red Fish:很不错了,起码我吃得心满意足。
Lin:今晚这个鸡汤底,没传统猪肉的好吃。
Red Fish:我都没吃出来,是鸡汤的??
Lin:对。
Red Fish:感觉你好熟,对拉面。
Lin::)
林亦扬搜了。
找出了不错的几家拉面,地址推给她,推了五六家。
Red Fish:谢谢,谢谢。
Lin:有机会请你。
Red Fish:……
Lin:?
Red Fish:……你可真爱请人吃饭。
林亦扬被这话逗笑了。
这是一个错觉,他最讨厌和不认识、不熟的人吃饭。吃饭是一件极其私人的事,一般要认识超过四五年的人,他才会主动找人陪吃。否则,就算被硬带入饭局,都只是一杯酒解决掉,饭局后再找地方真正吃。
他看着殷果的那句话,想不到该回什么,惯性地,发了个表情。
Lin:[咖啡]
不出意料,那边也是相同的——
Red Fish:[愉快]
有多久了,没和人这么聊过,尤其对方还是个女孩子。
在这边大多是球友,没什么女性朋友,身边称得上最熟悉的也是吴魏。
那晚,他心情烦躁,冒着暴风雪也想去找个地方喝酒。
叫了吴魏,两人到Red Fish去。就在要进门前,他隔着玻璃窗看到这样一个女孩,黑发,黑眼,个子小小,围着围巾,在玻璃内打电话。玻璃上都是水汽,看不清眼睛的颜色,他忽然对一个陌生人有了点好奇心,猜测她是亚洲人?还是华人?
在心情最低谷,全城交通瘫痪,公司停工,学校停课的暴雪天里,在一家最常去的酒吧,遇到了一个陌生的,让人心动的,同一国籍,同一血统的女孩子。
真是暴雪里唯一的慰籍。
想认识她,一切从这个念头开始。
想把她安全送到旅店,继而有了这个想法。
明明是想去喝个通宵的,却和吴魏说有急事要走,让吴魏去问问那个弟弟,要不要“顺路”送他们……
那几天,是他心情的最低谷。
有故友来纽约,他不想碰面,接连几日泡在酒吧和球房,定了回华盛顿的火车票,想尽快走,避开这些老朋友。
就在他去火车站的路途中,她发来好友申请。
在火车上,她再发来转账申请。
一直到今晚,顺理成章认识了真正的彼此,之后呢?
林亦扬,之后呢?
他问自己。
又有人进了洗衣房,打断他的沉思。
半夜三更的,洗衣服的人倒是不断。
林亦扬不想等了,他提着空纸袋上楼,扔给吴魏五个硬币,让他算好时间,下去烘干衣服,再给自己取上来。
他抱出一床棉被,倒在沙发上,和衣而眠。
再醒来,是清晨。
两姐妹在搬家,吴魏在床上翻了个身,蒙头继续睡,他也没起来告别,翻身朝里,接着补觉。外头从吵闹变得清净,到后来,是深眠听不到了,还是人家搬完了,他也不清楚。
十一点多,他被手机闹钟震醒。
坐起身,两手捂住脸,清醒了足足一分钟,听到外头又有笑声。
前天发烧刚退,昨天又赶火车回来,一整天到深夜都没停下过,睡前不觉疲累,现在,疲劳感全涌上来。他搓了搓脸,额头短发乱乱地,用手胡了两下,找到拖鞋,穿上。
运动外衣穿了一整夜,热,不舒服。
他脱掉外套,扔到床上,起身去,打开了卧室的门。
想找水喝。
世界在一刹那,全安静了。
客厅里,沙发上坐着三男两女,很年轻,看上去大的十七八岁,有两个估计十三四岁的样子。厨房的吧台后,倚在冰箱旁的是吴魏,他对面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
众人听到门被打开,齐齐看向那个房门口。
林亦扬在大冬天穿着白色短袖,黑运动长裤,刚睡醒的姿态,扶着门把手,倚着门边沿,短袖上还有睡出来的褶子。白皙脸上,那双黑眼睛最漂亮,可惜,满是困意,没完全睁开。
右脸还有枕头压出来的一道痕迹,很醒目,不知道的以为是什么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