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贵耸耸肩,拿出一顶宽檐鸭舌帽给我戴上,又弄了个口罩:“现在劫囚的消息,新闻和报纸都没提,看来被有心人给压下来了。但警察外松内紧,盘查得很厉害,你出门前稍微掩藏一下。”
我接过行头,给自己围起来,三个人一齐出了门。门外停着一辆桑塔纳,黄烟烟拉开驾驶室的门,迈开长腿坐了进去。我考虑到不要引人注目,就选择了驾驶室后面的位子。刚坐进去,黄烟烟突然回头,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对了,我忘了恭喜你,木户家的乘龙快婿。”
我一时语塞。木户加奈在回国之前,果然把我们的婚事告诉了五脉的人。这件事虽是权宜,可确实无可辩白。
“对不起……”我真心诚意地说,一阵阵地心虚。也不知道这一声道歉是指我在安阳骗她,还是指我跟木户加奈结婚。
黄烟烟耸耸肩,表示这事跟她没什么关系,我不需要解释。我用手把住前方的座位,把头探过去:“烟烟,我……呃,谢谢你这次还肯相信我。我会告诉你所有的事情的。”
黄烟烟从遮阳板里弄了副墨镜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我只是想知道,谁在拿黄家当枪使。”她冷冷的语气里蕴涵着杀气。
我悻悻缩回来头,偶然抬眼一瞥,发现那个青铜环恰好用一根蓝丝线栓住,正在后视镜下轻轻地晃动着。
那家高级品茗会所位于城东建国门附近,距离外交公寓很近。我们的车没法在那里停,于是我和付贵先下了车,黄烟烟找地方去停车。付贵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小窃听器,让我装在身上。他则躲在附近,负责监听。这个无法无天的探长,甚至还弄了一套警服,万一出现非常情况,他打算冒充警察去干涉。
我一切弄妥当了,迈步进了会所,迎头就看见“飘香品茗”的金匾额。这会所里是真气派,厅内摆放着四把檀木椅,两把太师椅,还有两扇人物画屏风,都是明清真品。柜台后头一个竹格大橱,里面的份格错落有致,放着各色茶叶,以及存放者的姓名。
见我进来,一个旗袍美女迎了上来,略一打量,便满是歉意地说:“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只接待会员。”我拿出名片递给她:“我想见见你们经理沈君。”旗袍美女一看那名字,脸色微变,连忙回到柜台,打了一个电话,很快又放下了:“您好,请您到竹思厅稍候,我们经理马上就到。”
然后旗袍美女带路,把我一路带入室内。这会所里真是不小,处处曲径通幽,我都快转晕了,突然在前方走廊旁出现一簇竹林,想必就是她说的竹思厅了。我信步刚要迈进去,从一旁突然伸出一只手来,一下把我的嘴捂住。我想要挣扎,却一点力气都没有,眼睁睁看着那手把窃听器取走,轻轻交给带路的旗袍美女。而我则被一路拖行,拖到一间狭窄的办公室内,丢在地上。
这时我才看清拖我走的那人。这是个身高近一米九的壮汉,剑眉短发,鼻梁高挺,唐装下的肌肉块隆起,难怪我一点反抗能力也没有。
“许先生,我没想到你这么鲁莽。”壮汉坐在办公椅上,这个单薄的椅子似乎支撑不住他的重量,发出咯吱的声音。
“你是谁?”我抬起头,忽然觉得这人似乎有点眼熟。
“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呀。”壮汉咧开嘴,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给许和平教授抄家那天,我可是被你打断了两条肋骨呢。”
我父母自尽那天,学校的革委会战斗队的头头带着一群人来抄家。那头头叫魏大军,大学篮球队主力,也是我父亲的学生之一。那一天,我因为愤怒而迸发出强大的战斗力,打断了他的两条肋骨,在医院里躺了好几个月,我也因此被拘留了好几天。在那次打架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他,没想到十几年后居然在这里遇见了。
“你是……魏大军?”我惊讶地喊出他的名字,脑海里的记忆慢慢苏醒。魏大军扯开衣领,用手指着自己胸膛,感慨地说:“那两截钢钉,至今还在骨头里呢。今天它们隐隐做痛,我就预感你要来。”
我脊背上流出冷汗,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在青字门的会所里,居然碰到了一个并不太想见的故人。他把我拽到这里来做什么?难道是为了报当年的仇?想到这里,我下意识地朝门外瞟去,魏大军笑了笑:“甭找了,那个窃听器已经被我送到竹思厅里,你的同伴,现在恐怕还以为你在安静地等待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