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此案非常简单。不知大家注意到没有,鄂王殿下与我,选择爬上的栏杆是不一样的。在我们位于栖凤阁之时,鄂王殿下便选择在翔鸾阁左侧栏杆,这样对位于右边的栖凤阁来说,看过去便是正面最远处;而我爬上的是翔鸾阁后方的栏杆,对站在含元殿的诸位大人来说,也是正面最远处。换言之,这个办法,只能在面对面时实施,万万不能在侧面来看,”黄梓瑕说着,从箱笼之中,取出一幅画,然后抖开,“因为,这个办法,需要放置一张画。而画是平面的,正面看来可以相合,但若从侧面看,却只能看到薄薄一张纸,马上就会被戳穿!”
她手中正是一幅黑底的画,上面留白处与栏杆一模一样,只是稍小一些。她展开画后的小木棍,又拉开一个折叠好的小木架压住,示意给众人看。
站在画侧面的人,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而在画正面的人,却都震惊地发现,黑色的画与尚且昏暗的天色融为一体,白色的留白正与后面的玉石栏杆相合,而站上画后架子上的黄梓瑕,正面看去,就与站在栏杆上一模一样。
谁也看不出,其实栏杆的前面,还有另一层画上去的栏杆。而看似摇摇晃晃的她的身躯,则正是因为下面小木架不太稳定而导致,看起来,却与站在栏杆上的状态一模一样。
“我想,鄂王当时起身,走向翔鸾阁后,便将早已放在那里的架子与画布置好,然后引起众人的注意。而他在怒斥夔王之后,目的已经达到,便向后跳去——”黄梓瑕说着,身子仰面往后一扑,立即便消失在了那幅画之后,“看起来,就像是往后跌下了栏杆,但其实他的身子,就在画后面的地上,安然无恙。”
“那么,这些留下的东西呢?收起的时候,必定会引人注意!”崔纯湛立即问。
“所以,需要一个借口,比如说——将之前夔王送给他的东西,一把火全部烧掉。纸就不需要说了,木头都已浸透了油,自然是见火就着,而此时鄂王殿下只需要脱下他外面的紫色衣服往火中一丢,便可以躲在翔鸾阁的暗处了——因为那一日,我注意到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那便是,其他所有人的中衣,几乎都是白色的,唯有鄂王殿下的中衣,却是黑色的。紫色配黑色,显得很暗沉,一般人都不会这样配,但他偏偏就是这样穿了,为什么?”
“因为……白色的中衣,躲在黑暗中,会十分显眼……紫色稍好一点,但他若依旧穿着紫色衣服出去的话,一下子就会被人发现。”有人颤声猜测道。
“对,所以他选择穿了黑色中衣,躲在暗处。等到第一批侍卫过来时,他便可以套上准备好的青衣夹杂在其中,趁着混乱下了翔鸾阁,立即可以趁乱出宫,躲往香积寺,”黄梓瑕将东西丢弃,朗声说道,“所以,所谓的尸解升仙,所谓的为朝廷社稷而不惜献身,内幕便是如此。”
在一片死寂之中,众人都忍不住悄悄偷看李舒白,却没一个人敢将自己心中揣测的想法说出来——
究竟是为了什么,或是什么人指使,会让鄂王冒着如此大的危险、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去诬陷自己的四哥?
他后来在香积寺后山之死,又是否,也有着如此深不可测的内幕?
二十一难挽天河
他们站在稀薄的日光之下,烛火已经相继残尽,再无一丝光线,他们的面目都显得模糊起来。
还没等众人发问,殿内金钟玉磬响起,皇帝已然临朝。
虽然隔着远远的丹陛与袅袅熏香,但下面的臣子们看见皇帝的面容,还是个个觉得诧异。三日的祈福丝毫未让他有什么得益,反而面如死灰,步履蹒跚,几乎是倚靠在徐逢翰的身上才能挪动步伐。那颤颤巍巍的身形,令众人不知所措。
待朝礼行毕,山呼万岁过后。殿内大学士禀报了刚刚殿前发生的事情,殿内一片安静,皇帝那异常难看的脸色,更是加重了数分。
许久,才听到皇帝的声音,微弱得只有近在咫尺的徐逢翰才听得见。他侧耳聆听,然后朗声说道:“圣上的意思,死者已矣,生者且善自珍重。鄂王已薨,朕不忍闻其过,就此揭过吧。”
下面的朝臣们顿时哗然,料不到如此重大的事情,竟就此轻轻揭过,不闻不问。
就算不闻鄂王之过,可夔王之冤难道便就此消弭了?
众人还在揣测,徐逢翰又听到皇帝圣谕,代为传达道:“圣上旨意,三日来祷祝不断,废寝少食,是以气力不接,各位卿家无须挂怀。今奉送佛骨出宫,由京城各寺传送祈福,体沐佛光,为社稷求福祉,为大唐谋永定,敕:李建为传送使,上殿敬接佛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