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露衣抱住她的手臂,将自己的脸贴在她的肩上,闭眼不语,只有眼中泪迅速地渗出来,濡湿了公孙鸢的衣裳。
黄梓瑕低声说道:“虽然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可这世上,毕竟没有擅自动手杀仇家的道理,官府会帮你们洗清冤屈的……”
“哼……齐腾就是你们官府的人,就算你们调查出了真相,最后又真的会追究他吗?”公孙鸢说着,扬起下巴,脸色铁青,却倔强而坚定地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小妹被他杀了,那么就由我这个做姐姐的来追讨!就算赔上我自己这条命,又有什么好说的,公孙鸢活在世间问心无愧,死而无憾!”
黄梓瑕默然无语,缓缓退回到李舒白身后,说:“我只揭露真相,其余事宜,非我所能。”
二十一灼眼芙蕖
黄梓瑕站在他的面前,一动不动,没有抬手去碰他伸过来的手。他那苍白无比的面容上,居然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轻声说:“是,我永远也……触碰不到你了。”
真相大白,众人却都不发话。
周庠身为使君,咳嗽一声,说:“公孙鸢虽然杀了齐判官,但……那齐判官三条人命在手,甚至仅仅为了制造殉情假象就杀了有秀才功名在身的温阳,律法难饶。”
他正在暗自庆幸女儿没有嫁给这个狼心狗肺之徒,所以颇有点同情公孙鸢。
而王蕴心知公孙鸢就是王皇后的大姐,自然也微笑道:“公孙大娘也算是为她的小妹复仇,这一腔热血,豪迈慷慨,似乎颇有古侠士之风啊。”
这两人帮公孙鸢说话,范应锡却怒道:“自古以来,杀人偿命不假,但偿命也要官府出面,若人人为报私仇便能私下杀人,肆意恩仇,那么,律法何用,官威何存?”
见他大义凛然,满口朝廷律法,周围众人都哑口无声,只能听他继续慷慨陈词:“何况齐腾是我府中判官,如今在众目睽睽之下身死人手,岂非公然无视我西川军,让我军蒙受奇耻大辱?”
虽知范应锡如此恼怒,有一半是因为公孙鸢在范元龙身上擦拭刀子,嫁祸于他,但一抬出西川军来,众人顿时都不作声了。
李舒白也不说话,只垂眼看着手中的茶,置若罔闻。
见众人都一片安静,等着他定夺,李舒白便将手中的茶碗放到桌上,淡淡说道:“按范节度所言,此事既然关系如此重大,可在成都府衙门初审之后再做定夺。本王虽身兼大理寺卿一职为圣上分忧,但毕竟不熟悉地方事务,不便插手。”
见他说得滴水不漏,众人便都只俯首称是。
公孙鸢与殷露衣暂时被收入监中,带离了现场。周子秦体贴地叫人给她们辟个干净点的女囚室,又让人来收拾了所有证物,准备封存入库。
“今日一番推论十分精彩——杨公公,你在成都府解开的这一桩奇案,真是神妙非常。”夜色已深,但李舒白并不起身,只坐在水榭之前,静静地转头看身旁的黄梓瑕,问,“不知接下来,还有什么余兴节目?”
周庠顿时露出牙痛的表情——这都时近三更了,灯笼里的蜡烛都换了一茬,百转千回的案子都破了两个,夔王居然无意安歇,还要看节目?
“这……请夔王稍待,下官立即去安排官伎前来乐舞助兴……”
李舒白抬手止住周庠的话,站起身来,说:“本王到成都府后,一直叨扰范节度与周使君。今日既然周使君没有准备,那么,今晚便由本王替你们准备一场余兴节目,请各位移步观赏吧。”
众人顿时愕然,想不到夔王竟会准备一场节目,邀请范节度和周使君观看。而等到了节目现场之后,众人就更惊讶了——地点,居然是在周子秦所住的西园。
李舒白与众人步入西园之后,回头看了看跟过来的人。
范应锡四下打量着这座小园;周庠一脸疑惑;沐善法师精神萎靡,却还强打笑容;王蕴正拉过一个初生的薜荔随意看着;禹宣故地重游,沉默而平静。
黄梓瑕跟在众人的身后,慢慢进入园中,看着荷叶在黑暗之中泛出的薄薄微光。侍女们高烧红烛,挑亮墙角的千枝烛灯座,照亮厅堂。李舒白坐下后抬头看周子秦,他点点头,虽然有点疑惑,但还是说:“已准备妥当。”
只见荷塘之上的游廊中,两盏高悬的灯被取下,而那座千枝烛灯座则被移到廊上,在前面放置了一座纱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