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 书库 > 簪中录1(29)

簪中录1(29)

作者:侧侧轻寒

李舒白微一扬眉,并没有说话。

“我……我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幸运,所以,所以今日这么失态,请王爷原谅我……”她语无伦次地说着,整个人手足无措,仰头见李舒白没有反应,顿时眼中泪光粼粼,眼看泪水就要夺眶而出。

李舒白并没说话,但脸上的神色显然和缓了许多,他将自己手中的绮琉璃递给她,说:“无妨,我想你日常在家中娴静安处,必定不适应这样的环境,是我擅自将你惊动了。”

王若含泪点头微笑,向他深深敛衽为礼,然后伸双手捧过那枝绮琉璃,将花朵紧紧抱在怀中,面容晕红如初绽的海棠。

只有黄梓瑕看到,一颗眼泪坠落于牡丹花上,打得花瓣微微一颤,随即溅开,消散成细碎雾气。

“那个王若,你觉得如何?”

在回程的马车上,李舒白问黄梓瑕。

黄梓瑕迟疑了一下,才说:“我只是王府小宦官,不敢妄议准王妃。”

李舒白置若罔闻,将车上那个小小的琉璃瓶拿起,凝视着里面缓慢游动的红鱼,根本连反驳她都懒得。

黄梓瑕只好说:“似乎有问题。”

“似乎?”他用手指轻弹着琉璃瓶壁,口气平淡,“在她未见到我的时候,那种轻松与从容是绝对发自真心的——她根本就不在意会不会被我选中成为王妃。”

“然而她在被女官请进来,见到您的面之后,却完全变了,那种震惊与喜悦,太过于强烈,反倒令人起疑。”

“嗯,”李舒白点头,目光终于从那条鱼的身上转移到她的身上,“还有,在离开蓬莱殿的时候,我与她交换了庚帖,在那上面,我发现了一些让人在意的地方。”

他从车上小几的抽屉中取出一张红笺,按在小几上,推到她面前。

黄梓瑕取过,看着上面的字样。

琅邪王家分支第四房幼女王若,大中六年闰十月三十日卯时二刻生。父王衷,母姜氏,兄长王嘉、王许,幼弟王赋。

不过寥寥数字。她看了,在心中算了一算,便将红笺呈还给他,说:“这庚帖是假的。”

他微微颔首:“你也看出来了?”

“嗯。大中六年的闰十月,只有二十九日,没有三十。”

“不错,”李舒白终于扬了一下唇角,说,“难道你也和我一样,擅长记历年来的所有日子?”

“我可没有王爷这样的记忆力,我只是有一种方法可以计算闰月时间。这日子可以推算出来,可见这造假有点粗陋。”她说着,又看了那庚帖,说,“闰字稍小,按照一般庚帖写法,年月之间该有空格,但这里没有,显然是后加上去的‘闰’字,这个我倒不知是为什么。”

“因为十月三十,是我娘的忌日,不祥。”他淡淡地说。

她点头:“所以,为了避免这一点,临时修改了一下,意图侥幸过关。”

“情理上说得过去,但是按照程序来说,疑点更多,”他将手指按在那张红笺上,神情冰冷,“生辰庚帖是要先给太史令推算演合过的,若他看到的是十月三十,定然会提出是我母妃的忌辰,不可入选,那么即使有人帮她造假,也定然不会这么草草修改,以致出了大错。若当时呈上去就是闰十月三十,那么太史令在推定各个候选女子的生辰凶吉时,便立即会发现那一日不存在,更不可能令这份庚帖出现在我面前。”

“所以,这个王若,可能原先根本不在候选人中,也没有经过审核,最后却站在了我们的面前,”黄梓瑕猜测说,“也许是因为她是皇后的族妹,所以皇后特意让她绕过所有烦琐程序,便捷行事。”

“或许。不过这个王若本身,我倒不担心,不过是个棋子而已。我在意的是,是谁将她送到我面前,背后隐藏的是什么,”李舒白沉吟许久,终于还是缓缓地说,“或许,草蛇灰线,这一次的选妃,与我当年拿到的那一张符咒有极大关联。”

黄梓瑕点头,回想着王若望见李舒白时那震惊的神情、羞怯面容上含泪的微笑。身为一个女子,她总觉得那情感,远远不是棋子所能拥有的。但具体是什么,如今她也说不准。

李舒白见她沉默思索,便说:“看来,关于我立妃的事情,你要面对的局面,比想象的复杂得多。”

“越复杂的内情,就会泄露越多的漏洞,让我们抓住更多的线头。所以,复杂不是坏事。”黄梓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