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你不需要管,”他一句话便将所有话题停止,“你只需要好好地帮我将这张符纸背后的谜团揭发出来,你的任务就结束了。”
“那么,你直接一一查看你身边人的掌纹,不就可以查清一切了吗?”她还是不依不饶地问。
“没兴趣,”他头也不回地说,“因为,相比看别人掌纹,我还是比较喜欢看人扮小宦官。”
所以,夔王府悲催的小宦官黄梓瑕——不,应该是杨崇古,跟着王爷二进宫,去大明宫蓬莱殿,参与夔王妃的遴选。
虽然已是四月,御苑盛开的桃李依然无法驱赶笼罩在宫中的阴寒。
“真奇怪,明明是建在向阳高处的大明宫,为什么却似乎比城内还要更寒冷一点呢?”
李舒白听着黄梓瑕自言自语的嘟囔,随口回答说:“因为这是内宫,是天底下最高贵的地方,也是日光最难照到的地方。”
此时他们正站在蓬莱殿的高台上,俯瞰着下面的太液池。
猎猎风中,整个太液池边的花树一株株摇曳起伏,就如一片巨大的花朵海洋,粉红娇白的波浪簇拥着碧蓝的太液池。
这么美好的风景,却一点都不怡人,只觉得阴冷。
“各家闺秀已经来了十之八九了,不如王爷进殿去看看她们在谈些什么?”黄梓瑕问。
李舒白侧脸看了她一眼,不疾不徐:“急什么?”
黄梓瑕只好按捺住自己那颗想看京城美女的心,等着他发话。却听他问:“信物还好?”
“很好。”她打开怀中一直抱着的锦盒,看了一眼。全宫的人都在猜测,夔王爷给未来王妃的信物会是什么贵重金玉或稀世珍宝,却不知她抱在怀中的,是一枝开得正到好处的绮琉璃,比姚黄魏紫更珍稀的牡丹花品种。
黄梓瑕凝视着这朵娇艳无比的绯红牡丹,说:“今天早上我按照王爷的吩咐,守着它开放的那一刻剪下来。结果刘花匠不明就里,跳脚咒骂我好一阵呢!说自己挖地道用文火木炭催了两个多月,才终于开出来这一朵牡丹。这朵花一剪,稀世珍奇的绮琉璃今年算是没花可看了。”
李舒白漠然道:“回去后抚慰一下刘花匠。”
“用牡丹花作信物,王爷可真是风雅。”黄梓瑕盖好盒子,捧在手里。
看李舒白神情淡淡的,毫无纳妃的愉悦,黄梓瑕不由在心里暗暗想,好花不常开,一时便凋谢,夔王李舒白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没想到这一层?估计只是因为,其他的信物可以妥善保存,以后若要反悔,再讨还信物时须不好看吧。
她怀中抱着牡丹,想着前几日见到的那张符咒,心里不由得深深同情起那个即将被选中为夔王妃的女子来。
不多久皇后身边的女官过来说,人数已齐,请王爷自便。
李舒白便示意黄梓瑕跟着她进内殿去。
本朝惯例,王爷择妃时,一般候选人为朝中重臣的女儿或者世家大族的族女,皆是身份高贵的女子,所以自然并不会让人一一审视择选。择妃前,虽然大家心知肚明,但也不会宣之以口,只在前殿设宴,王爷在后殿隔着屏风暗自察看。若有中意的,可告诉别人,那个闺秀便被请进后殿,受赐王爷亲手交予的一件信物,问过姓名和身份,也不说其他的,但一切便都定下了。
黄梓瑕随着李舒白进了偏殿。只见重重帷幔垂在殿中,前后殿之间的隔门关闭着,但上面有雕镂的吉祥图案,糊着茜红的蝉翼纱。他在隔门口可以清楚看见前殿所有人,但前殿的人却只能影影绰绰看见他大概轮廓。
大约是感觉到了他站在后面看着,各个闺秀的动作都有点不自然,唯有坐在皇后右手边的一个少女从容自在,丝毫未有拘谨的模样。
黄梓瑕的目光落在王皇后身上。她穿着云霞纹饰的红衣,容颜极美,一双机敏而澄澈的凤眼微微上扬,顾盼间有一种辉光仿佛从她体内透出,真正是容光照人。
她是琅邪王家的第二个皇后,在姐姐去世之后进入当时的郓王府,郓王登基之后被立为皇后。她的年纪应有二十七八岁,但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
满堂的女子,个个都是着意打扮,锦衣华服,如同花朵一样簇拥在席上,然而谁也无法夺走王皇后一丝一毫的光彩。黄梓瑕赞叹着,心想,三年前她入宫觐见皇后时,还只是个不懂得什么叫倾国倾城的小孩子,而现在年龄渐长,终于明白了,原来美人的魅力,竟然可以以至于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