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事,您放心!”那劳役头拍着胸脯保证,“好歹小的也是得工部信任才能得这个差事的,绝不会办砸!要是没疏通好,您来找我!”
“这么说,下面应该是畅通无阻了?”李舒白在蒋主事的身后慢悠悠地问。
劳役头不知他什么来历,但也一眼就看出他身份不凡,赶紧说:“哎哟,贵人您放心!我张六儿办事,绝对没问题!”
蒋主事一回头看见李舒白,赶紧行礼:“夔王爷,您怎么能来这种腌臜地方?哎,赶紧到上风处去……”
“不必了。”京城皆知素有洁癖的夔王李舒白,站在水道口看了看,问,“那个张六儿,是管这个事情的?”
“是,京城大大小小的下水道,他全都一清二楚,前几年工部将下水道的劳役招编,他就成了头儿,每月都是工部支给俸禄的,另外每次通水道都要加给现钱。”
黄梓瑕在后面听着,心想,谁定的破规矩,每次通水道另加钱,这群人还不天天盼着下水道堵塞,恨不得三天一小堵,五天一大堵,怎么还可能尽心尽力干活呢?
李舒白也不说话,只示意张六儿过来,然后问:“下面真通好了?”
“真通好了,真的!”
“你所谓的通好,是从下面水道的淤泥垃圾里挖出一个洞勉强可以排水,以应付差事呢,还是水道中的淤泥垃圾都已清理干净,没有阻碍了?”
“哎哟,瞧王爷说的!自然是全部清理干净了,不敢留存一星半点淤泥!”张六儿算准了李舒白不会下去查看,说得那叫一个感天动地,“朝廷每月供给我们兄弟俸禄,我们也心知此事关系长安民生,怎么还敢有差池?个个都是尽心竭力,不敢有半点疏忽!”
“好。”李舒白也不多话,示意景祥把后面的那两把锁捧上来。那两把硕大的铁锁果然引人注目,所有人都不由得多看一眼。
“即日起,工部对水道另有规矩,今日本王第一次试行。既然你说下面已经畅通无阻,本王也知道,我朝水道历来由青砖砌成,高三尺,宽五尺,一个人在里面弯腰行走并不难,更何况还可以爬行。”李舒白指着第一把锁说道,“在水道清完之后,你身为负责此事的劳役头,要下到水道里面,本王会亲手将水道锁上,你可以在畅通无阻的水道中前进,而本王在上面行走。本王会沿着你此次通的水道路线走到前方出口,然后折回,再走一遍。等我第二次到达那边水道出口时,不管你是否出来了,本王都会将那边的出口用第二个锁锁好,钥匙带走。”
张六儿的脸顿时变得煞白,嘴唇青紫,喉口嗬嗬说不出话来。
李舒白拿起第一把锁,示意黄梓瑕打开,准备锁上道:“还有,既然你说下面已经半点淤泥也没了,所以到时候你钻出来时,身上如果蹭上了太多泥浆,本王可能也不会太高兴。”
“王……王爷!”张六儿体若筛糠,扑通一下就软倒在当街,“请……请容小的再、再下去查看一回……免得……免得有所疏漏!”
李舒白似笑非笑地把手中的锁又放回托盘里:“去吧。”
身后景祥早已在老远的槐树荫下设好了胡凳,李舒白走回去坐下,洗手安坐。
景毓摆下了四色茶点,打开冰桶开始制作冰饮。
黄梓瑕端了一盏冰乳酪吃着,看那边张六儿跟疯了似的和一群人一起在水道口跳上跳下,一担又一担淤泥从水道内运送出来,堆得跟山似的,幸好他们这边离得远,并没有闻到臭味。
蒋主事满脸欢喜地走到李舒白身边,兴奋地说:“这条规矩一下,京城以后的水患,可算绝根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不多久他们就能找出对策了——而且恐怕会先从蒋主事你的身上下功夫。”
蒋主事立即吓出一身冷汗,赶紧说:“小的绝对秉公办事,绝不敢为己谋私!”
“我亦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蒋主事见他们辛苦,就督管不严。毕竟,此事已经造成长安百姓家破人亡了。”
“是,小的自知职责所在,定当绝不松懈!”
日头近午时,滚成泥猴的张六儿终于狠下心,过来结结巴巴对李舒白说:“王爷,这下……应该差不多了。”
李舒白点点头,站起身走到水道边。
张六儿接过旁边一桶水往自己身上一泼,冲掉衣服和脸上的泥巴,然后就将身子一缩,进了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