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一时之间去不了蜀中,但是夔王爷不是还在等你么,等同昌公主这边的事情一了结,说不定我们可以一起到蜀中去呢。”
黄梓瑕叹了一口气,说:“你也看到了,公主府那个宦官魏喜敏的死,与今日驸马的受伤一样,都是毫无头绪的案子。驸马这个案子尚且有迹可循,可荐福寺那个案子,一时之间,连是不是人为作案都难说。”
“就是嘛,可皇上宠爱同昌公主,她说要查,咱就得查啊……要不随便查查,过几天交代一下算了。”
黄梓瑕勒住马,想了想,说:“还是及早去看看好。”
“看什么?”周子秦赶紧问。
“去荐福寺,看一下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她说着,拨转马头,向着荐福寺而去。周子秦赶紧追了上去:“等等我,我也去!”
与那日闹闹嚷嚷的场面不同,今日的荐福寺内,冷冷清清。虽然一地狼藉已经被清扫完毕,但被踏平的草地和折断的花木都在昭示那场混乱局面的存在。
黄梓瑕与周子秦走入大门,看到两个僧人正拎着几个空麻袋往放生池走去,一边摇头叹息。
周子秦忙问:“两位大师,请问放生池那边出什么事了?”
“唉,真是太过凄惨,不提也罢。”僧人们叹道。
两人跟过去一看,不由得目瞪口呆,震撼到无以言表。
周围两百步的放生池内,密密麻麻漂满了死鱼,天气这么炎热,死鱼又太过密集,下面的膨胀死鱼腐烂之后,个个肚子胀大,直欲将上面的臭鱼顶得溢出放生池去。
强烈的臭鱼腥味传来,让黄梓瑕和周子秦都不由得捂住鼻子,背过身子去,差点呕吐出来。
那两个僧人摇头叹息道:“功德,功德,满城的人都想要做功德,却不料这些功德全都成了杀生的刀啊!”
黄梓瑕和周子秦避在檐下,看着那两个可敬的僧人拿布捂住了口鼻,用簸箕将鱼一箩一箩铲起,倒到麻袋里。
周子秦远远地喊:“大师,这些死鱼准备怎么处理?”
“运到城外,挖坑深埋。”僧人大声说道。
“那得挖多大的坑,多麻烦啊!”
两个僧人抬着一麻袋的死鱼往外走,一边说道:“阿弥陀佛,这些鱼有毒。早上有只猫溜进寺来抓了一条死鱼吃,立时便倒毙了。不深埋的话,终究是祸害。”
“有毒?”周子秦与黄梓瑕对望一眼,两人都顾不了那种冲天腥臭了,用袖子挡住自己的鼻子,走到放生池边看着里面的鱼。
一条条翻着白肚皮又半腐烂的鱼,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周子秦折了根树枝,插着一条死鱼大张的嘴巴,将它捞了上来,说:“我带回去检验一下。”
黄梓瑕向死鱼拥挤的放生池内看了一眼,说道:“以常理而言,就算放生池太过拥挤,也不可能会一夜之间所有鱼全部死掉。”
“所以可能真的是被人下了毒,”周子秦一脸愤恨,“是谁这么残忍,要将放生池内所有的鱼都毒死?”
黄梓瑕沉吟不语。周子秦下了结论:“肯定是个心理扭曲、见不得别人好的大恶人!”
黄梓瑕实在有点受不了这熏天臭气,转身向着前面正殿跑了几步:“你先收好鱼,我们去看看前日出事的地方。”
大雄宝殿前。了真法师讲经的广场上,讲经台早已经被拆掉,空荡荡的殿前,只剩得一支巨烛,矗立在那个高大的香炉旁边。
香炉的另一边,残存的烛心旁,正有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蹲在那里,用铲子刮着地上的烛油。
他汗流浃背地用力刮着,汗水顺着皱纹遍布的干瘦脸庞滑下,一滴滴落在午后烈日炙烤的青砖地上,转瞬间又被阳光晒干蒸发。
黄梓瑕走过去,蹲在他的身边,问:“老丈,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刮蜡烛油?”
那老人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刮着地上的蜡,声音嘶哑:“你是谁?”
“我奉大理寺命令,来查看前日那场混乱。”黄梓瑕说。
老头儿这才闷声回答:“这是我制作的蜡烛!”
黄梓瑕顿时了然,原来他就是制作蜡烛的那个巧匠,吕至元。
“这对蜡烛,是我老头子这辈子最骄傲的作品!除了我,你们看看,长安城还有谁能做出这么完美的蜡烛来?”吕至元抹了一把汗,抬手一指旁边尚存的那根巨烛,“我生在长安,六岁跟着我爹学习制作蜡烛,吕家香烛铺四代传人,到我这边就断了!老头子我现年五十七岁,身体不好,已经力不从心了,原想着,这对蜡烛就是我们吕家最后的辉煌了,谁知道,连老天都不容我,竟硬生生将我这辈子最好的东西给毁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