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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生(8)

作者:阿耐

韩志军笑道:“我要不再去换一辆,这辆给你用吧。”

于扬听得出他话里的调侃,当作不知地笑道:“我要那么牛高马大的车干什么,即使时自动挡的,开起来也费劲得很。韩总最早开普桑?”

韩志军见于扬刀枪不入,也起了好胜心,道:“错,我最早开拉达,你没见过吧?”

于扬道:“韩总看来发迹很早,我读大学后才见到拉达,但是那时候拉达已经不起眼了。不过在普桑出来前,拉达开出来还是很拉风的吧?”

韩志军笑了,一大口酒下去,道:“我当时也以为很拉风的,但是一见普桑出来才知道有距离,再后来又被个台商打击了一下,说普桑是人家七几年淘汰下来的生产线拉到中国蒙人的,但是那时候买到一辆车都不容易,想换更是休想。哈哈。那个时候政府大院里停着的是上海车,我的普桑开出去还比他们噱头。”

于扬见气氛融洽起来,便转上正题:“男人和女人就是不一样,像我公司遇见困难时,首先把车抵掉,房子怎么也不让出去。韩总可能车子一定要留着,宁可睡在车上吧?”

韩志军只是扬眉“哦”了一声,但是于扬明白,他心里一定已经清楚她找他说话的原因了,但是又不明她的意图,不便贸然说话,所以一个“哦”字打发。于是便自顾自继续道:“韩总一定会觉得我说这个出来很没面子,但是我觉得没什么,不是我本事欠佳,是谁也料不到国家政策变动,我只是很不甘心啊。”说着便把事情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下。

韩志军听了道:“天有不测风云,你好歹还可以见好就收,我当年可是血本无归,还欠下一屁股债。当时万元户都可以在街上横着走,我和一个朋友一起拿着39万美元到朝鲜边境图们收购废钢,结果朋友带钱进去朝鲜后多日不回,后来传来消息说他给吃了闷棍,性命丢在朝鲜,钱自然也没了踪影。我的钱里面有一大半是借来的,借银行的,借私人的,借公司的都有,当时都不敢回来,躲在东北朋友家里避祸,顺便帮人发发货,直到一年半后存下几个钱才敢回家,你瞧,我这一身肥肉就是那时候在东北每天喝酒吃肉长出来的。”

于扬见他说得轻描淡写,但知道事情发生时候他一定连跳图们江自尽的心都有,现在能若无其事地说出来,只是因为他现在比以前混得更好更出色。“相比之下,我算是运气了。但是现在谁要是问我什么什么的,我可没勇气这么举重若轻地说出来,我还是不甘心。”

韩志军笑道:“那也是。我看见《商界》什么的杂志上面说某个成功人物失败后信心十足,说什么自己相信自己的能力,有朝一日一定会咸鱼翻身。说实话那时候两眼一抹黑,人穷气短,再加一屁股债,哪来的底气,当然现在我也会那样说,但是你相信吗?经历过的人都不会相信。”

于扬忍不住连连点头:“是,我这才发现自己其实是个很敏感的人,现在人家说一句话做一个眼色,我都要扯到自己身上,可不就是没底气,以前可以随人家怎么说,爱谁谁。”忽然觉得不对,怎么和一个不相识的人掏心掏肺地说了出来。

韩志军一拍桌子,声震全咖啡馆,引来无数侧目,但是他不管,自管自道:“可不是,那时候常为谁谁谁一句难听话吸闷烟喝闷酒,谁问也不说。后来回家后女朋友一看我这样就不敢惹我,能离我多远就多远。我也和你一样,很不甘心,凭什么我的钱叫人吞了,别人都没事。现在想想那时候我还是运气的,要是换我进朝鲜的话,吃闷棍的是我,性命都没了,还谈什么东山再起。我很不服气,他妈的,老子那时候就是不服气。”

于扬喃喃道:“那看来我还是很运气的了,起码我没背债,还没破产,有自己房子住,有钱吃饭。”

韩志军笑道:“说起来有劲,呀,酒没了,原来你也会喝,再来一瓶。”招手就叫小二,“我那时候带钱回家,全部钞票就买了一辆普桑,吃饭钱都没剩一块,还好女朋友单位好,工资高,心甘情愿养着我,还帮我付油钱。所以外面看着我可还是很风光的。那时候有车的少,我钻在车里与债主商量还钱的事,人家总是多相信几分,愿意宽限。所以后来我赚来的钱也就不急着还债,先钱滚钱,实在躲不过,连阿毛也帮不了忙了,才还上一点,否则要是一五一十赚来全还债的话,没有自有资金,我要混到那天才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