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从得出结论的下午起,林唯平开始忙了,很多事情开始事必躬亲,亲自披挂解决下属遇到的难题,下面的人都长舒一口气,终于不用天天提心吊胆地应付不熟悉的问题了。只有林唯平自己知道,她这是在与尚昆较劲,相信尚昆一定稳坐钓鱼台,等着她上门拿着营业执照问个为什么,如果她真耐不住性子杀上门去,那时主动权在他尚昆手里,还不得听他操纵?不。她没反应,尚昆只有比她更急。谁急谁就失去主动权。
但是,不知道尚昆是怎么想的,第二天下午就电话过来约晚上一起吃饭。既来之则安之,去就去,怕他怎的,心里有了准备,现场随机应变就是。
这一回是林唯平积极要求自己订地方,先到一步去点菜,然后在那里坐着左顾右盼对着门口看着尚昆过来。按说,这样的人即使没有那么大笔财富傍身,也会是个出色的人,文革刚过大学生非常稀缺时期的大学毕业生,干部家庭出身,身高有一米七五多吧,人长得也五官端正,再加一股由内而外的气势,相信对他有心的女子不在少数。林唯平想到自己那天在工地上的尴尬,不由暗自心惊,与这种人相处,心思不好把握,太累,而且这种年龄的人都有家庭有妻儿,趟那混水最是不得好结果。
尚昆坐下就开门见山,非常直接地道:“我前天给你营业执照,昨天给你一天时间考虑,今天我想听听你的想法。”口气单刀直入,理直气壮,很给林唯平贼喊捉贼的感觉。他想听想法?什么想法?他难道不知?何必要多此一举来问?
林唯平干脆给他一个迷惑的眼神,笑道:“对了,我想起来,里面的名字似乎没有尚总的两个字。不过当天我与朋友吃饭吃得很晚,第二天把资料交给他们去税务做税务登记,还真没仔细看过,怎么,尚总亲自出马替我们分忧解难,我还有什么疑问不成?”不想正面回答的最佳办法是把皮球踢回给对方。以前客户千方百计地打听她手头产品的底价,她也总是一个太极推手,把他们挡回去,甚至叫他们先报出他们的心理价位。
尚昆正想说话,忽然一只女子的手放到他肩上。一个中年妇女手按着尚昆,似是在宣示主权,眼睛却挑衅地看着林唯平,打量了半天才道:“嗯,一个小白领,妄想凭此跨越龙门吗?”看来此女应该是尚昆的老婆。一般中年妇女如果不在修养上与时俱进,又加手头有几个钱,往往都是全身披披挂挂的珠宝首饰,此女也不例外,整个人用闪闪发光的圣诞树来形容也不为过。林唯平不响,她知道这种女人巴不得她与之争吵几句,然后可以名正言顺地扇她心目中狐狸精的耳光,这种人见多了,个个一样的表现。只要尚昆是明白人,他自会处理,不过林唯平但愿尚昆拎不清,她尽可以此告退,回避一下摆到眼前的矛盾。
尚昆脸上也没出现愤怒或是厌烦等表情,而是淡淡地道:“你也在这儿?正好,一起吃饭,坐吧。”看此女坐下当儿,他对林唯平道:“小林,这是我太太,姓潘。”林唯平只是欠欠身,礼节性地给她一个微笑,说声“你好”就罢。尚昆既然行事如此慎密,自己亲手去改了营业执照,已经有了回避的痕迹,一定也不欲他太太插手公司事务,所以没必要攀那交情。再说,林唯平也最厌恶与这种张狂的富太太打交道。而尚昆接下来的话让林唯平心里暗自疑惑,“这位是林小姐,目前掌管SWS项目筹建,我刚把股份转让给卡尔顿公司,就由林小姐负责接手,她现在是新公司的副董事长兼总经理。”
尚昆老婆看来不是很信,意味深长地看林唯平一眼,便转身对尚昆道:“小廖说你不是很看好这个项目吗?怎么不声不响退出来了?”林唯平心想,是了,看这架势力,尚昆与他老婆之间并无沟通,否则他老婆不会问出这话来,不过也不排斥两人合伙演戏给她看的可能,让她这个外人看看,连他老婆都不知道,不是他尚昆存心要瞒着她林唯平。不过无论如何,看来廖辉正是多嘴了,老板的事与老板娘说什么?他们要沟通他们自己回家关上门有的是话说,要廖辉正这个外人多什么闲事?万一是尚昆不欲让老婆知道的呢?
尚昆既没看林唯平,也没看他老婆,而是一边看着小姐上冷菜摆盘,一边说道:“公司目前资金有缺口,前面有几单加工做得很不好,赔得厉害。我看还是大本营保住要紧,新项目是个无底洞,公司顺利时候拿得出资金,不顺利的时候还是出手的好,好在现在这块工业园区的地皮紧俏,项目也好,立刻有卡尔顿公司来接手,否则我还真给它套住。对了,财务说你上月拿去报销的餐饮费有一万多,加上你每月零花五千,你一月哪里用得了那么多?怎么回事?”林唯平听尚昆口气象是教训孩子似的,本想借口离开一下,但随即明白这是尚昆赶他老婆走的招数,忍不住想看看他老婆怎么反应,便继续一声不响地看着。但是她还是想,尚昆对他老婆说的话不尽不实,现在筹建办的资金充足得很,什么卡尔顿公司,其实都是他尚昆自己出的钱。估计他说的做得不好的那几单加工就是把资金转移出国的几单出口加工。如果事情真如他现在所说的话,那么他转移资金最大的目的就显而易见了,他有了离婚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