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不是明玉指使的,果然不是。朱丽松口气,道:“一个高大有力的年轻男子,长得黑黑的,他好像说他姓石。”
石天冬,只能是他,他认识明成的家,早上来的时候他倒没提起来邀功。明玉不由暗笑,不知道黑高的石天冬面对白高的苏明成会是如何的火爆场面。但嘴里还是道:“我知道了,以后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也希望没有对你们造成太大伤害。放心。”
放心?对于没人上门寻衅的事,朱丽确实是可以放心了,但对于明成今早显而易见的心理变化,她能放心吗?她已经担心了一早上,她几乎是冲口而出:“可是我没法放心,明成变化太大,令人害怕。”说出后才想到,她怎么会与不相干的明玉说这事儿,但又一想,除了明玉,她又能与谁说?对朋友向来是报喜不报忧,而对父母,明成的事已经够让父母操心,父母年老了,她不能再拿烦心事叨扰他们。似乎只有明玉可以说。
明玉不料朱丽会对她说这个,刚刚还在说苏明成是成年人,应该自己调整心态。朱丽似乎应该不是那种喜欢到处唠叨的旧式女人。但她不想管明成的事,想到明成就心烦,她只是公事公办地道:“苏明成比较自我,一向不大会考虑别人死活,最近一阵,你得有心理准备。不过只是时间问题。如你所说,作为一个成年人,他应该有抵御风波的能力,我希望他能从中汲取教训。”
朱丽感觉明玉说到点子上,正是她的担心,但也看出明玉有所回避,她此刻真是无人可说,即使从没好言好语说话的明玉也是稀罕的稻草,她也得一把抓住,“我不担心明成不汲取教训,担心的是他钻在教训里拔不出来。你早说过,他不成熟,而且现在又处于心理断奶期。”
明玉没想到她有意贬低明成的话都被朱丽接受了,不由一笑,“朱丽,谁都没担负别人一辈子的责任。包括父母,父母如果担负孩子一辈子,孩子又乐意伏在父母背上一辈子,那很畸形。苏明成不是我愿意交往的类型,所以我对他无法产生关心。你是个讲道理的人,但我不想与苏明成再有瓜葛,恕我不想与你讨论有关他的事。”
朱丽听了这话,知道对方下逐客令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只能言尽于此。明玉这回能一反常态跟她客客气气说话,是看在她被停职一个月的分上。总是她和明成先对不起人家。朱丽放下电话,心里放不开的还是明成的变化。刚才与明玉说话时候,把她心底害怕的却不敢想起的问题翻了出来,真说出来了,更知有些东西浑浑噩噩得过且过倒也罢了,想得太通透,又无法解决问题,只有害死自己。明成的心理变化岂是进去两天就能速成的,变化其实早在婆婆去世后就开始,就是明玉说的心理断奶。他的心理断奶除了去世的婆婆,还有谁能帮他?她朱丽吗?以后她有那能耐又当娘子又当娘?
朱丽想,她能胜任吗?以后每天就像今天一样?那么,她找谁诉呢?似乎无人可诉,家丑不便外扬,老父母也不能永远麻烦。
朱丽耸耸肩,不置可否,但她想,她应该不是个只可共富贵,不可共患难的人。而且,她相信,明成的异常应该如明玉的客气话所说,只是暂时的,希望明玉能说中。他们是兄妹,总归了解一些,明玉说中了明成的心理断奶,应该也看得出明成的改变吧?希望是。而且明成如果一出来就开开心心,那才是太不正常。或者,是她求好心切了。
坐在书房里的明玉被朱丽一个电话打扰,一时没法聚集心神工作,对着电脑沉思。但她没想明成,她想到了石天冬。想到早上石天冬居然去威胁了明成,用他的两只拳头。如此直接,却如此有效,令她想着就想发笑。想到前天幸好有石天冬抱着她出院……不由一张缺少血色的脸都晕红了。但她孤身惯了,别人接近她反而不适,让她多思多想。她可以在金箍棒画定的圈圈距离之下与人爽朗交流,但万一有人走进圈圈,比如石天冬,虽然她为石天冬对她的尽心感动,但她很难接受石天冬,她将自己缩在圈子里掂量来掂量去,顾虑太多,对石天冬也有失公平。
但明玉几乎不用多考虑,当机立断便决定换了家中座机的电话号码。坐在家中总被不相干的人一逮一个准,她往后还怎么做人啊。想到做到,她出门去附近的电信局。走路过去,太阳很热,照得明玉的脸色白得像个鬼。
半路时候,明玉接到一个电话,石天冬说让她在家等着,他会赶来烧饭。听着石天冬的关怀,想到石天冬今早为她去明成家讨公道,明玉在车来车往的马路上微笑。但她还是拒绝了石天冬的关怀,她对石天冬说,她开始上班,以后不在家吃饭了。石天冬显然是非常失望,他悻悻地说,那他就找朋友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