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早有心理准备,所以虽然撞下去,可手臂牢牢撑着方向盘,胸口虽然撞了一下,但不是很痛。感觉没事,气囊也没弹出来,这才准备睁开眼睛。忽然只听车顶“嘭”的一声巨响,非常出乎意料,许半夏不由一缩脖子,左右侧目看去,周围都是烂水田,也看不出什么,这才想到冲车后看。才一转身,只听“哐”的又是一声脆响,尾部车窗碎裂,一块棱棱角角的大石块破窗而入,随着石块无力滚下,许半夏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随即见此人直起身来,端起一块大石,满脸都是狂热。正是刚才差点钻到她车轮底下的路人,看仔细了,许半夏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这不是太监是谁?昨天早上做梦才梦见他,没想到梦还真灵。可许半夏现在可不敢赞美自己是许半仙。但许半夏也不由放心下来,日思夜想,太监终于出现,出现了就好,动手了就好,只要不是在她家楼下鬼影闪烁就好。
怪不得刚才的自行车骑得歪歪斜斜,除了故意以外,可能与车后压着几块大石也有关系,只是不知道他手头还有几块大石,许半夏觉得钻在车里被动挨打不是办法,想到刚刚曹樱打来的电话,忙回拨电话,顺便一手打开左车门,果然不出所料,一块石头飞击过来,打在右车门上。趁此空挡,许半夏抓着包一头钻出左车门,趁太监回身搬石头没注意,深一脚浅一脚蹿进烂泥地中央去。即使太监现在臂力超群,可石头分量重,哪里可能扔出那么远?许半夏招呼曹樱找人过来援救。这时一块大石飞来,许半夏身子躲闪了,脚在烂泥里陷着走不快,一下撞在腿弯。还好强弩之末,没太大伤害。
太监见许半夏机竟然逃蹿出去,逃出射程范围之外,狠狠地抓起最后一块大石块往车顶一抛,又转身找别的武器。许半夏不敢逗留,怕什么飞刀铁弹之类的东西飞过来,自己手无寸铁,又陷于烂泥,腾挪不便,只有惹不起躲得起。只等挨过这几分钟,援助的人将会很快到来。可是烂泥地行走困难,而且每次拔出脚来,总是带出更多的淤泥,于是脚更重,行走更难。加上心浮气躁,简直是步步艰难。
可是一边走一边还得顾着身后的太监又出什么花样,心里其实最希望太监不顾一切追下来,但又知道太监很清楚她的手段,不敢贸然近身。走了几步,没听见后面有异常响动,回头一看,见太监正扶起自行车。想溜?有那么容易?既然太监已经没招,许半夏来了精神,一边回身,一边大喝一声:“站住,有种给我站住。”一点都没想想,既然是太监,还有什么种。许半夏被烂泥缠得心烦,干脆俯身甩了鞋子,脱了束缚,光脚大步追出。
太监一看慌了,他虽然对付许半夏,可心中对她根深蒂固的敬畏,见她拔脚飞奔追来,吓得脑子一片空白,扶起自行成没命地逃跑。跳上车腿都软了,却又忍不住回头看看人有没有追上。一点没看到前方货运大卡飞奔而至。
许半夏找着脚下的泥泞落脚处,眼看就追到马路牙子,胜利在望,忽听一辆大卡戛然急刹,却不见了太监踪影。许半夏才惊疑间,看见自己公司的面包车开来,想了想,双手撑在路基跳上,一上来才见,不远处大卡车轮下一汪鲜红的血,太监连人带车一起钻在硕大车轮底下。
事后事故认定,太监是慌不择路,自己钻到大卡车轮底下。但许半夏自己心里清楚,太监这条命,她有一半责任。年少时候任意妄为,看阿骑骟了太监,只觉大快人心。除了对阿骑还得因此负上法律责任心有不甘之外,一点没有想到太监这一辈子算是毁了。当年真是傻大胆,一点不会想到,被毁的人将会怎样地恨她。
许半夏想到太监骑着自行车歪歪扭扭撞出机耕路,杀向她车子的时候,恐怕太监心里做的是两手准备,要么是搞得她措手不及,眼睁睁撞上他,给她心里留下一辈子的阴影。要么是搞得她转弯过快,撞上其他车子或飞出路面,方便他砸石头出气。怎么也拼个你死我活。太监心中极其恨她,性命都可以不要地恨她。
如果只是遭到石块袭击,许半夏可以若无其事,小时候拳脚刀剑见多了,除死无大事。但如今她没什么事,死的是太监一条残缺的性命,即使她没有动手,她还是受害者,可是一条人命还是非同小可,沉甸甸如太监掷向她的石块,压在她胸口不得呼吸,让她无法面对。一大摊的鲜血,鲜活的性命。梦里她经历九死一生,现实却是太监的血为他们的少年轻狂画下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