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出了大量的力气和心血,结果只是逼迫他一场,顶多不过如此。
但她不可能输在他手上。
这成何体统?
也许在她内心深处,她要的不是这样的。可惜大家走到这一步了。
芳子当下转身进去,丢下一个下不了台的戏。
她分明听到一下——
是云开,一拳捶打在镜子上,把他所有的郁闷发洩,镜子马上碎裂。摊子更加难以收拾了。
云开一手是淋漓的鲜血和玻璃碎片。
人声杂沓细碎,儘是劝慰:
「算了算了!」
「云老闆,快止血,何必作贱自己?」
「在人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唉!」
「大伙明白你是为了我们——」
「谁叫国家不争气,让日本走狗骑在头上欺负?」
……人声渐冉。芳子一人,已昂然走远。
云开咬牙:
「好!我跟你拼上了!」
芳子昂然走远,到了热河。
热河省位于奉天省与河北省之间,它是一片盛产鸦片的地土,财富的来源。
满洲国成立以后,东北叁省已在日人手上。热河,顺理成章,是他们觊觎之物。
一九叁二那年七月,关东军官吏石本在北票、锦州一带旅行时突然失踪,日军用着一贯的借口,扬言是遭中国抗日义勇军绑架,为了营救,挥军进入热河省……
战役进行侵佔,自营口、山海关,至热河、承德。不久,日方单方面发表了「热河省乃满洲国领土」的声明。声明随着空投炸弹,于南岭爆发。
无数头颅被砍杀,热河失陷了!
芳子作为关东军「中国童话」的女主角,金璧辉司令,遂率领着她手底下五千安国军,和一批超过十万日元的军费,插手热河局势。
大局没有定:持续好一段日子。
日本人都明白:没有一个中国人,打心裡希望与那侵略国土的外敌「亲善」。什么「日满亲善」只是个哄骗双方的口号。
即使一省一省地併吞,抗日情绪更高涨,都是壮硕的中国男儿——
所以他们採取一个最毒辣的方式:壮丁被强行注射吗啡针,打过这种针,瘾深了,人也就「作废」。堂堂男子汉,一个个沦为嗬欠连连的乞丐,凭什么去抗日报国?
川岛芳子正陶醉于她的权力慾望中,知悉中国男儿非死即废吗?
说到她手下的安国军,其实也很复杂,它不是正规军队,只募集而来,质素参差,什么人都有。作为总司令,只是一个「优美的姿态」吧。
热河被侵佔而未顺服。
芳子顶着这个军衔,往热河跑了几圈。
她主要的任务,不外是向叛军劝降,于士兵跟前演说,满足表演欲。
她最爱于军营中,讲台麦克风前,发表冠冕堂皇的演说了。只有在此一刻,全场鸦雀无声地聆听。她慷慨激昂:
「热河其实是满洲国领土,应该归满洲国统治。我们军人到前线,不是为了征服,不是想发生战争,只为流离失所的中国人,得不到同情的满洲黎民做事,令他们有归属感,共同建设乐土,便是本司令莫大的欣慰!」
士兵鼓起掌来,芳子踌躇满志:
「今天,在这裡的都是我亲爱的部属,对我有好感,又尊敬总司令的人,我对你们作战能力有期望——」
「砰!」
一记冷枪——
士兵之中,有人发难:
「卖国贼!」
芳子中弹部位是左边的胸部、肩膊,伤势不轻。
她疼极,但勃然大怒——自己部属所放的冷枪!
简直是双重的打击。
她勉强支撑着:
「抓——住他!」
手下往人丛中搜寻刺客。
是谁?
整个範围内的士兵都受到株连,全给押下去。
——这些杂牌军,什么人都有!流氓、特务、土匪、投机分子、革命党……芳子恨恨,终于不支倒地。鲜血染红她的军衣,没见其利,先见其害!
什么「乐土」?
连区区五千人也管不了。
芳子卧床。感觉特别痛——旧创新伤。痛苦已延长叁十小时,药力一过,更加难受。左边的身体火烧火燎的,叫她浑身冒汗,如遭一捆带刺的粗绳子拴着,越拴越紧,陷入骨肉。
是以她特别倦。
医生见她实在受不了,便给她打吗啡。
当她睁开一双倦眼,朦胧地,见到一个人。
是宇野骏吉的副官。
哦,是他,总算有心呢。
芳子挣扎起来,但力不从心,一动,关节格格直响——也许只是心理上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