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鸿听后并不意外,淡淡一笑:“慕家把慕灼华易容之事泄露出去,虽然未必是有心害慕灼华,但却着实搅浑了这一池水。如今太后认定慕灼华是红颜祸水,又对定王生出了猜忌之心,而刘琛对定王有没有生出隔阂,暂且不能断言,但周家必然会对刘衍生出防备之意。”
今夜宫中发生之事,尽落在柔嘉公主眼中,她从来不是兴风作浪之人,做事,做重要的便是顺势。风浪都是别人兴起的,有时候她只需要递出一把扇子。
耶律真密会慕荣,她一清二楚,因为本就是她有意引耶律真知道慕荣的。那日慕荣登门求见,她故意让婢女在耶律真面前说起慕荣与慕灼华的关系,耶律真果然按捺不住好奇心,与慕荣有了接触。今晚太后对慕灼华下手,她虽然喜欢慕灼华,却也没有出手救她。柔嘉公主尝尝觉得,自己似乎从来都只是一个看客,而不是戏子,而这台上的戏,很难勾动她的心了。
“周仪死了,太后便是周家的领头人。她被周仪压了这么多年,看似唯唯诺诺,其实心里何尝不怨恨羡慕周仪?周家表面上与刘衍交好,实则心虚,他们始终担心刘衍有一天会发现过去的秘密,对他们展开报复。”柔嘉公主勾起唇角,缓缓说道,“沈惊鸿,是时候可以动手了。”
花灯已经快熄灭了,沈惊鸿接过柔嘉公主手里的灯,上面的花瓣上空无一字。
“公主偷偷拿了一个花灯来此,难道不是心有所求?”
柔嘉公主静静看着花心摇曳的火苗,眼中掠过一丝冷淡的笑意:“谁能无欲无求呢,只是我所求的,不能写出来,况且,我也不信神明。”
沈惊鸿笑了笑,他屈膝蹲在河边,一手捧着花灯,另一只手伸进冰冷的河水中沾湿了,用潮湿的食指在花灯上写下一行字,然后将花灯放入水中。
花灯在水面荡漾着,缓缓向远方流去。
沈惊鸿维持着半跪的姿势没有起来,他的目光从远去的花灯之上移了回来,仰起头看向柔嘉公主,柔声说道:“公主,以水为墨,须臾便干了,写出来,又何妨?”
他执起她垂在身侧纤瘦柔软的手,仿佛捧着世上最为贵重的珍宝,他在手背上落下轻轻一吻。
“我也不信神明,我只信公主。”
“我毕生所求,也唯有公主。”
夜已深了,刘衍房中的灯却始终亮着。
他的目光不时落在床上,慕灼华睡得极熟,睡相却不大好,不时就要踢被子,他便坐在旁边,一会儿给她掖一下被角。也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睡梦中眉头紧锁,发出了几声意味不明的咕哝声,但显然不是愉快的意思。
这也不是第一回了,第一回见她的睡相,还是会试之前,他强掳了她出城,却遇到伏击,她发烧病糊涂了,他便亲自照看她。那时他只当她是个半大孩子,不曾有过半丝邪念,如今却难以静下心来,他拿了本晦涩难懂的佛经坐在她床头守着,但阿弥陀佛又哪有红颜祸水好看,那不安分一次次伸出被窝的小腿和藕臂让他又爱又恨,心不在焉地想着——以后若是睡到了一块,自己恐怕得夜夜抱紧了才行。
慕灼华这一觉睡到了丑时末才醒来,迷药的总是有后遗症的,她醒来之时脑子有些钝痛,记忆也有瞬间的空白。她躺在床上睁开眼,怔怔地看着床帏,扭过头,便看到坐在床沿微显倦意的刘衍。
然后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双眼睛亮得可怕。
刘衍见她醒来,松了口气问道:“你现在觉得身体如何,我让府中大夫给你看过了,吸入迷药多了一些,这才会昏睡许久,可能头脑会有些胀痛,可还有其他地方不适?”
慕灼华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瞪着刘衍,唇线绷成直直一条,刚醒来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又十分冷漠:“多谢王爷关心,下官无恙,这就告辞。”
慕灼华说着便掀开了被子,从床上下来,她腿还有些软,刘衍要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了。
“不劳王爷费心,下官可以自己走。”
刘衍皱着眉头看她起身,问道:“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谁迷晕了你,你可看清楚了?”
慕灼华心口疼得难受,眼眶一阵涩意,却不肯在他面前露出软弱来,但脑海中那一幕却始终挥之不去——呵,说得好听终身不娶,转身还不是抱了其他女人。
她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想要接纳他当个外室,转头便看到那样不堪的事实。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大受刺激,才让奸人得逞迷晕了自己,连在梦里也不得安生。她目睹着他娶妻生子,又对自己纠缠不休,那嘴脸与她父亲又有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