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宅子三年无人打扫,到处都已经积灰了,柔嘉公主倒也不嫌脏,带着慕灼华到了薛笑棠生前的住处。
“灼华,我虽贵为公主,却一个说话的好友也没有,只在心里把你当成妹妹一样,所以今天我才叫了你来陪我。”柔嘉公主温声道,“不会打扰到你吧?”
慕灼华笑笑道:“自然不会,公主不要与我见外。”
薛笑棠住的院子并不大,有三间房,一间卧室,一件书房,还有一间陈放着许多兵器,想来是他的兵器库,收藏的都是一些品质极佳的兵器。
柔嘉公主见慕灼华看着兵器,便说道:“他生前最喜爱的几件,都已经陪葬了,剩下这些只是凡品。”
蔓儿打开了三间房间的门窗,让屋内的污浊空气散去,柔嘉公主才进去里面收拾东西。慕灼华随着柔嘉公主进了书房,环视一周,只见书房内虽然积灰,却一切都摆放齐整,连架子上的书都是崭新的。
柔嘉公主说道:“他是个武夫,小时候没读过书,虽然识得几个字,却不喜欢看书。后来听说我爱读书,他便也跟着买了许多书来充风雅。”
慕灼华看到墙上挂着两幅画像,一幅画着一个美貌温婉的黄衣少女,看起来与柔嘉公主有七分相似,另一幅画的是个将军,虽然不是十分英俊,却也高大威武。柔嘉公主留意到慕灼华的目光,便解释道:“当时父皇给我二人指婚后,他便厚着脸皮,想要一幅我的画像,我见他求得诚恳,便给他了。这一幅,画的是他。”
慕灼华看着薛笑棠的画像,心中不禁生出一种不般配的感觉,但当着公主的面,却不好直说,便只是道:“公主与薛将军情投意合,将军对公主痴心一片,公主为将军守节三年,堪称天下楷模。只是斯人已逝,还请公主节哀。”
“情投意合,天下楷模……”柔嘉公主眉心一皱,失笑道,“灼华,你是聪明人,也信了天下人说的吗?”
慕灼华愕然:“难道……不是吗?”
柔嘉公主神色淡淡:“皇家子女,谈何感情,不过都是任人摆布罢了,尤其身为公主,命贱,便要送与番邦和亲,即便命好受宠,也不过是由着人安排,赏给忠臣良将罢了。这一身绫罗的代价,便是一世的自由。”
慕灼华哑然无语,没想到柔嘉公主竟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可公主为薛将军守节……”她讷讷道,“难道不是因为爱吗?”
“我敬他,怜他,若说爱……”柔嘉公主失笑摇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感情。为他守节,是还他一片痴情,也是给自己三年自由,我为他守节,便不会有人逼着我嫁人,可如今三年期满,便找不出其他借口了。”
柔嘉公主说着走到了书桌前,打开了书桌上的盒子。
“灼华,你来看。”
慕灼华走上前去,见柔嘉公主拿起了里面的信,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
“这是当年,他写给我的信。指婚不久,他就去了战场,他时常给我写信,虽然笨拙,却很真挚。他向父皇求了许多次指婚,我是满心不愿意的,可是太后劝我,难得一心人,薛笑棠定然不会负我,父皇便也觉得,对女子来说,功名富贵,才华品貌都不重要,最重要的便是心。”柔嘉公主一封封信打开来,笑意淡淡地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后来看到这些信,我便想,或许他会对我很好很好的……可惜,他没能回来与我成亲。这些信我放回了这里,我与他终究是无缘,如果不是因为我,他或许也不会葬身沙场。”
慕灼华看着手中的信,薛笑棠写字确实毫无章法,便如初学写字的稚子,但不难看出他的真诚。他不知道和公主说什么,不会那些风花雪月,甜言蜜语,他的信絮絮叨叨的,从昨天的训练说到今天的伙食,扯了许多,才带着一丝羞涩说,公主,我想你了。
慕灼华暗自叹了口气,宽慰柔嘉公主道:“他是个将军,即便为您,也是要征战沙场的。”
“他本是个普通人,可以过着普通而安定的日子,为了娶我,才奋勇征战,立下军功,只为了向父皇求娶我。”柔嘉公主苦笑着摇头,“真是个傻子。”
柔嘉公主将信件放回原处,叹息道:“父皇太后庆幸我未与他成婚,我却宁愿自己已经与他成婚,为一个真心喜欢我的人守一辈子寡,好过再找一个不知好坏的陌生人煎熬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