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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夜之光(94)

作者:娄霄鹏

胡海霞在家里晕倒了,是糖尿病。卫峥嵘站在病房门口,儿子壮壮拉着他的手。医生说,你儿子真厉害,知道打120,以后多注意着点儿。卫峥嵘心疼地拍拍儿子的脑袋,看看病房里的前妻,俯下身跟儿子说,儿子,爸爸去跟妈妈认错,只要她同意,以后我天天回家。壮壮高兴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卫峥嵘差点落泪。

卫峥嵘和胡海霞复合了。他白天出车,早晚都在家做饭干家务。他之前没下过厨房,起初刀法生疏,萝卜丝切得有粗有细,长长短短,慢慢地也就熟练了。

有一天,传呼机响了。陆行知发来消息说,“专案组撤了。案子没有再发,难道真是武小文?师傅你还好吗?”卫峥嵘把传呼机放下,没回。自从离开警队,他再没跟陆行知通过话,消息也从来不回。他把自己跟警队切割了,虽然疼,也要切个干净。过了会儿,他又拿起传呼机,把电池抠了,然后把传呼机放进抽屉。

直到1998年底,再没出现过相似的杀人案。凶手好像莫名其妙地突然停手了。专案组也再没有新的线索,只好撤掉。地图都取下了,墙上光秃秃的。各种案卷资料也被一一搬走,奔腾486也搬出去了,卫峥嵘暂借了一年多的大会议室终于腾出来了。陆行知站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怅然若失。

出租车,卫峥嵘一开就是十二年。白天出车时,他眼看着老城区的平房一点点减少、消失,一座座楼房拔地而起,层层加高。

十二年白驹过隙,城市变了,卫峥嵘也老了。有那么几次,他开着车,不由自主就往警队去,好像自己还是警察,还在上班,什么都没变过。意识到走错的那一刻,他好像从一个绝好的梦里醒来。

2010年4月底那个平常的早晨,卫峥嵘在菜摊上买了一捆葱,尼龙绳系好,提了往家走。路上堵车了,堵成一条长龙。卫峥嵘观察着堵车的形势,看见堵车的源头是一辆大众辉腾。他本来没打算管,然而听到堵车的后方传来警笛的鸣响,他远远地瞭望一眼,就向辉腾走了过去。堵车的后方,陆行知坐在车里,看见前方的车流渐渐松动,又闭上了眼睛。

那个早晨,他们俩都不知道互相离得那么远,又这么近。

第八章 水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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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6月7日晚,凶手用薛红的钥匙打开了柔柔美发店的门。

时间还不算太晚,店门玻璃映出路上的行人和汽车。附近有杂乱的人声、音乐声传过来,江阴南路上的很多店铺尚未关门。凶手推门进入,关上门,声音被屏蔽在外。他取出包着布的羊角铁锤提在手里,小心绕过地上的杂物,向后面走。

后面的房间里,一盏台灯下,齐莎莎正趴在床上玩手机。她正戴着耳机听音乐,对凶手的接近毫无察觉。凶手用羊角铁锤猛地击打了齐莎莎后脑,随后捡起手机,在手机进入黑屏之前消除了密码,然后放进背包。

凶手在事后回想时,对这次袭击很不满意,因心情急躁,自己没有细察齐莎莎的状况,没料到她会突然奋起反扑,将凶手推在梳妆台上。齐莎莎想要逃出时,凶手跟上打了第二锤,所幸血没有溅到身上。

凶手返回前厅时,透过店门玻璃,看见门外人行道边站立着几个年轻男子,正喝酒吃串,说笑谈天。凶手无奈,等了约一小时,待年轻男子们离开后,才得以脱身。

凶手骑电动车离开江阴南路后,肾上腺水平下降,才察觉到自己右手手掌有异样感。检查后,发现手套被什么东西刺破,出了一点血。凶手立即返回江阴南路,但到了距柔柔美发店约一百米时,他看到店前停着一辆车,车灯亮着。江北区刑侦大队长陆行知正在店门前,透过玻璃观察室内情况。凶手无奈,只好离开。

而陆行知对以上情况一无所知。他用工具打开美发店门锁,进了门,穿上鞋套向后面走去。走近了,他看到在手电光的照射下,白布帘上的血迹很清晰。陆行知戴着手套的手慢慢伸向布帘,手臂止不住地微微发着颤。他打开布帘,手电照到了趴在床上的齐莎莎。她上身俯卧在床上,腿垂在床边,脸朝下,脖子上缠着丝袜。房间里物品撒了一地,有搏斗过的痕迹。床单上、地上都有血迹。

陆行知走到齐莎莎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颈动脉,血管没有任何搏动。陆行知站在原地,喉咙里发出声响,好像一口气憋在了胸口,半晌才透过气来。他拿出手机,打回队里,说,江阴南路79号柔柔美发店,让老吕带队过来,有命案。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柔柔美发店门前停满了警车。店里支起了大灯,照得满屋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