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峥嵘拿着莫兰的画像回到队里,给了法医老吕,让他试试能不能提取完整指纹。从法医科出来之后,卫峥嵘给儿子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前丈母娘。小学寒假还没完,壮壮还在姥姥家住着。老太太不大待见这个前女婿,说壮壮玩去了,就挂了电话。卫峥嵘心里没着没落,烦躁起来,骑自行车出去,找了个馆子,自己喝了顿酒,没注意就干掉了大半斤。出了饭馆,冷风一吹,就觉得昏头昏脑,自行车也骑得摇摇晃晃。
拐上一条小路后,卫峥嵘突然撇了车,缩进墙角的阴影中。等了片刻,只见一个骑车的人影拐进来,在路口骤然减速,卫峥嵘弹簧似的跳起,跨上一步,劈手把人从车上拽了下来,就手反剪了按在墙上。原来他刚才的醉态都是装的。
被他按住的男人,不出所料,就是白晓芙的前夫。卫峥嵘说,你跟着我干什么?男人冷眼看着别处,一言不发。卫峥嵘说,我们什么事儿都没有!男人微微冷笑了一下,也说不出是鄙夷还是愤怒。卫峥嵘吼道,你要还在乎她,就去跟她赔罪、求情,负起男人的责任,好好过日子,跟着我有屁用!男人却说,她从来没在乎过我,我就想看看你有多了不起,现在看,也不比我强。男人的声音很平静,不带一丝情绪,就像在叙述一个事实。卫峥嵘一愣,放开了手。
第二天卫峥嵘起晚了,将近中午才去了法医科。老吕正在吃饭,一边在饭盒里划拉剩下的米粒,一边跟卫峥嵘说,我看不了,太碎了,没那本事。你去找郝大手吧,画儿已经给他了。
卫峥嵘跟陆行知说了一声,打算自己去中山大队找郝大手。那地方远,没必要俩人都蹬十公里自行车。刚打开自行车锁,一辆桑塔纳在他身边停下,开车的是陆行知。卫峥嵘看看这车,知道是老霍的。陆行知说,霍队把他的车给咱们了。大门口,霍大队骑着自行车,向他们挥挥手,出了大门。
路上,陆行知开着车,问卫峥嵘,郝大手是谁?卫峥嵘说,郝景运。咱们南都警界有几个神人,火车站的神眼老刘,画模拟画像的神笔老贾,还有看指纹的大手老郝。他要看不出来,就不用找别人了。
老郝身材精瘦,戴着厚片眼镜,像个中学老师。他见卫峥嵘和陆行知来了,先把莫兰画像给了他们,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上面有几个指纹,排成一列。老郝说,就分出来这几个,比对的指纹给我。卫峥嵘眼睛一亮,老郝果然有手段。那些昆虫来回爬过似的细碎残断的痕迹,老郝居然真的从中提取出几个指纹。
陆行知赶紧递给老郝一张纸,上面是莫兰的十个指纹,按1到10编了号。老郝把两张纸放到眼前,逐一对比。但最后得出的结论竟然都是莫兰的。老郝摇了摇头,挺失望。卫峥嵘和陆行知更失望,指纹这个线索算用尽了。
陆行知拿着两张纸对比着,说,真想学学您这本事。画像上取下的指纹破碎残缺,不知老郝怎么做到的一眼定乾坤。老郝说,不用学,将来都靠电脑,国外的指纹比对软件比我快一百倍。等咱们也有了,我就该退休了。陆行知有些遗憾。老郝看出来了,说,是好事儿,就得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新技术打败我,不是犯罪打败我,我退而无憾。老技术警察的胸襟,让陆行知十分佩服。
老郝忽然想起什么,指着画对卫峥嵘说,去二监狱问问吧,听说他们那儿以前有个犯人,就爱画这个,有用没用打一竿子。
3
二监狱在城郊。从老郝那儿出来,他们开着霍大队的车直接出了城。路上跑着很多农用三轮,大都是走亲戚的。男人开车,女人和孩子裹着大衣坐在车斗里,脸通红,泛着过年的喜悦。
因为事先打了电话,一名狱警接待了卫峥嵘和陆行知。监狱院子里正在杀猪,要给犯人们改善生活。他们在一间破旧的办公室里坐了,说明了来意,狱警马上说,是,有这么个犯人,去年上半年就放出去了。他是1995年进来的,判了一年六个月。他没事儿就画,墙上、杂志报纸上,都让他画得乱七八糟,犯人们还传看、起哄,很干扰秩序。
服刑时间对得上,正好是1995年到1997年的空窗期。卫峥嵘心中一喜,问,画还有吗?狱警说,那没有保留,危害精神文明嘛。墙重新粉刷了,纸上的也都销毁了。陆行知拿出莫兰画像给狱警看,说,您看像那个人画的吗?狱警看了看,十分肯定地断言,我看就是那个人画的!卫峥嵘问,犯人叫什么名字?狱警有点想不起来,问一个进来倒水的同事,那个老画黄色图画的犯人叫什么来着?同事说,噢,武小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