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牌室是间四室两厅的房子,刑警们挨个房间搜查,没见到马成群。有个房间上了锁,陆行知让亮子打开,亮子说,这不是我房间,我没钥匙。陆行知问谁的房间,亮子说是马哥的。赵正明拿着把榔头就要砸锁,亮子赶紧说,别砸别砸,锁挺贵的。他从桌子抽屉里找出把钥匙,开了门。
房门打开,里边却没人,房间布置得很简单低调。陆行知问亮子,马成群呢?亮子说,他不常回来呀。陆行知说,去哪儿了?亮子说,您不知道吗?马哥喜欢开大巴、跑长途啊。自打离婚后,他买了大车,就五湖四海干上了。不是为了钱啊,他房子七八套,不缺钱!陆行知问,他这次跑哪儿的长途?亮子晃着脑袋说,那就不知道了,全中国哪儿都有可能。陆行知说,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在哪儿,知道怎么说吧?亮子面有难色。陆行知劝说,立个功,对你有好处。
亮子下了下决心,拿出手机。手机很快响起提示音,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亮子松了口气。然而陆行知对赵正明说,你留下陪着他,打通为止。
当天晚上,陆行知一夜没睡着,等着赵正明的电话。窗外天光微亮,手机响起,他一把抓起来,来电的却是杨漫。杨漫说,安宁病了。
陆行知草草洗了把脸,就去了杨漫家。杨漫也像一夜没睡似的,眼神无光,领着陆行知蹑手蹑脚穿过客厅。杨漫说,女儿吃了退烧药,刚睡着。陆行知问,是不是昨天给她爷爷扫墓时着凉了?杨漫望着女儿,表情有些凝重,说,半夜我听见她说梦话,口齿不清的,我认真听了听,说的好像是妈妈快跑什么的,再一摸额头就烫手了。
陆行知微微一惊,后背一阵寒意,想起昨天陆安宁去队里找他,可能看见了什么东西。杨漫顿时有些焦虑,问,看见什么了?陆行知说,案子,我现在正在办的。他顿了顿,低声跟杨漫说,之前没跟你说,十三年前的那个案子又发了。杨漫一惊,伸手把陆行知拉回客厅,不敢相信地问,你说什么?怎么可能呢?陆行知跟她简要说了说情况,听完了杨漫还是难以置信,坐在客厅沙发上发呆。眼看天已全亮,陆行知走进厨房,轻手轻脚地准备早饭。米刚下了锅,他的手机就震动起来。陆行知看了一眼,有点儿意外,来电的是卫峥嵘。
电话里,卫峥嵘开门见山地说,我看见马成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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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成群从朱雀巷他家房顶上摔下来,砸穿了两层房顶的石棉瓦,摔得头破血流,被送到医院包扎。他的脑袋被纱布包成一个球,只露出半张脸,一醒了,马上就问拆迁合同的事儿,看来脑子没摔傻,利害关系还分得很清。伤口处理干净了,马成群要接着回去示威,卫峥嵘说行。但出了医院,上了警车,卫峥嵘却直接把他带回了警队,关进审讯室。
杜梅被杀,马成群似乎刚刚听说,惊得蹿起来,伤口差点迸裂,连连慨叹着。后来他明白了自己是嫌疑人,又叫屈连天,车轱辘话翻来倒去就是不承认。叫到后来他说渴了,陆行知向老杜学习,给他放下一杯牛奶,杯子里插着个吸管。马成群伸头过去,用露出的半个嘴角噙住吸管,滋溜滋溜地喝。卫峥嵘伸手把吸管掐了,牛奶端到一边。马成群说,哎,我还渴呢!卫峥嵘说,说完了再喝。
马成群露出的一只右眼轱辘乱转,手伸到背后抓挠,屁股着了火似的坐不住,说,杜梅真不是我干的!拒绝我的女人多了,我又不是变态,怎么会杀她们呢?我是出了名的怜香惜玉!卫峥嵘看着他脸上残留的几小片红色,说,她喷你这一脸漆不好洗吧。马成群说,好洗,你不知道窍门,用汽油!卫峥嵘说,我看你这脸皮,能抗硫酸。前天晚上都干什么了?从晚饭吃什么说起,撒过几泡尿,拉过几泡屎,几点出的门,几点回的家,一条一条说清楚。马成群说,别套我话,我就没出门!我用痰盂儿。卫峥嵘不信,说,就你,在家闲得住?天天去歌厅的二流子。马成群说,我在家盖房呢,盖了一夜!她喷我一脸漆,正好,上不了班,我又盖了一层楼!塞翁失马……卫峥嵘一拍桌子,喝道,少给我油嘴滑舌!
审讯室里审着马成群,朱刑警和老杜开了小会议室,跟马成群的老父老母聊了起来。二老都面有忧色。马父说,他这一闹,政府会不会把他关起来,能求求情吗?马母也说,除了我们自己家的房,他也没弄坏什么东西不是。老杜没正面接话,问他们,二老,高寿啊?马父说,我七十一,她七十二。朱刑警跟着问,就马成群一个儿子?马母说,就一个,我四十了才得的。老杜说,从小挺惯他的吧,二老叹了口气。老杜给他们宽心说,我们就是了解了解情况,二老知道什么说什么,说的越清楚,对他越有利!二老点了头。朱刑警接着问,前天晚上马成群在干什么,二老知道吗?马父想了想说,前天晚上他在家盖房,没出门。朱刑警不大相信,盖了一整晚?马父说,可不是。老杜同情地说,动静挺大的吧,您二老一晚上没睡?马父说,睡了,吃了药就睡着了,我们俩耳朵都背。马母说,我早上起来一看,他还在三楼砌墙。老杜和朱刑警对视一眼,这也就是说,晚上他到底出没出去,他父母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