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吕拿起一个证物袋,里头是条毛巾,说,他把她擦干净了。老吕语气有些苦涩,金黄色的夕阳照在老吕的眼镜片上,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然而陆行知似乎从那金色中看到了绝望。
陆行知和赵正明回到大队,还活跃在一线岗位上的朱学光刑警递过来几页材料,是王楠楠近三个月的通话记录。陆行知有些疲惫,只点一点头说,行,分下去排查走访吧。老朱端详一下陆行知问,累了?陆行知笑而不言,自己其实是心累。赵正明凑上来说,陆队,现在清楚了,他先在郊区杀了人,又大老远地跑回市区抛尸,肯定是第二种情况了。这是有什么动机,还是单纯的变态杀手,故意挑衅警察?赵正明又指着老朱手里的通话记录,总结说,照这种情况,熟人作案的可能性不大吧,不好抓了。老朱脸色变了变,忙阻止他,别说,一说就灵!
霍局把陆行知单独叫到办公室,拉开抽屉翻了翻,有点儿郁闷,巧克力没了。霍局摆出闲聊的架势,轻描淡写地说,我突然想起个事儿来,最近老卫——卫峥嵘在干什么,你知道吗?看他的样子,还真像不经意间想起来的。陆行知明白他想问什么,说,不知道。霍局接着聊,过年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陆行知没心思这样闲聊下去,打断他说,行了,想说什么说吧。
霍局笑笑,没有巧克力,他就抓起一根果丹皮随便嚼着,故作轻松地说,怎么样,现在还认为没联系吗?被害人在同一位置,杀人手法高度相似,现在被害人职业也一样,都是跳舞的,就这么巧?陆行知顿了顿,语气肯定地说,就现在掌握的所有线索来说,没有必然联系,巧合再多也只是巧合。霍局说,你这不是回避心理吧?陆行知运了运气,好像在压抑着什么,半晌回答说,我不是回避,这几天我时时留意,就在找能和13年前联系起来的证据,确凿的,板上钉钉的那种。有吗?没有。所以这个案件作为独立案件,是完全成立的。霍局说,没有也不等于不是吧,主动联系起来是不是对破案更有利?陆行知突然爆了,话像炮弹一样乱炸,我他妈不知道吗?我是第一天当警察吗?我他妈是个笨蛋吗?你想听什么?是,是他妈一个连环杀手重新作案?咱们现在就并案侦查!这么说你就踏实了?霍局被呛得说不出话,半截果丹皮噙在嘴里。陆行知很少发火,他不大适应。
霍局办公室外,刑警们都竖着耳朵听着。突然陆行知走了出来,下命令道,都回家睡觉,明天回来接着干!刑警们答应一声,各自收拾东西。
人都走光了,办公室剩下陆行知一个。他打开电脑,熟练地进入街道监控探头系统,敲入一串数字,调出了一处街头实时的监控视频。视频里是一条普通的小街道,路边有个小吃摊,摆着几张矮桌子,几个人坐在桌边吃饭。摄像头离得远,看不清人的面孔。还有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
陆行知抱着胳膊,默默观看着,像在寻找某个嫌疑人。
6
调查明星黄家杰的事,不是小事,霍大队连夜请示了上级,第二天又厚着脸皮打电话连连催问,下午终于获得了批准。卫峥嵘和陆行知出发之前,霍大队向他们传达指令,要注意工作方式和态度,原则上要团结,不卑不亢,不要让对方感到敌意,好像刚回归了,咱们就不给好脸。当然,如果有犯罪事实,也绝不手软。但是动作不要太猛,上铐子别像要把手腕敲折了似的。毕竟是公众人物嘛,要降低影响。卫峥嵘一脸不耐烦,说你一会儿东一会儿西,要不你自己去?霍大队朝陆行知笑笑说,辛苦了啊。笑中颇有深意。陆行知小心地苦笑了一下。
黄家杰住南都酒店,事先说好了在酒店等他们。路上,陆行知开着车挺安静,好像在思考什么事情。卫峥嵘心急,催他说,你能不能开快点儿?人跑了你上香港追去?陆行知稍稍踩下油门,加快了速度,但思考也被打断。他试着跟卫峥嵘交流,吞吞吐吐地说,我在想……我有个想法能不能讲?卫峥嵘说,舌头是你的,耳朵是我的。有什么可问的?陆行知没太听懂他的意思,还是决定讲,开口就叫了一声老卫,好像把自己都惊着了,赶紧改口叫师傅,说对不起,老卫我叫不出来,能不能还叫师傅?卫峥嵘取笑他说,就这个想法?你别当警察了,脸皮太薄不合格。陆行知忙解释,不是,我是想问,有一种系列凶杀案,凶手没有什么特别的动机,就是随机挑选被害人,所以从被害人的社会关系里,根本找不到凶手。这种案子怎么破?卫峥嵘不屑一顾地说,想办法破,谁碰上谁倒霉呗。我说你这乌鸦嘴能不能少说两句,老朱要在这儿,非打你不可!陆行知丧气地说,只是我的一个想法。卫峥嵘闭上眼睛,靠着椅背说,我就后悔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