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飞侃侃而谈,如抽丝剥茧般,将那起命案的真相一点一点地展现出来。塬先那些令人困惑的疑点全都有了合理的答案。正如他在最开始说的那样:“虽然还没有切实的证据,但只要把后来发生的那些事全部理清楚,你会发现这就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尹剑完全认同了这个解释,现在他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了:“庄老师为什么要帮许明普呢?难道她也相信是李俊松的误诊耽误了对方的病情?所以她认为李俊松有罪,要通过这种方法来替丈夫赎罪吗?”
“这怎么可能……”罗飞摇了摇头,然后反问道,“你真的以为庄老师是在帮许明普?”
“难道不是吗?她不仅帮对方掩饰罪行,后来更联系了免费的医疗资助。而且许明普对她的态度也是毕恭毕敬的,把她当成恩人一样。”
“许明普当然把庄老师当恩人,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对方的真正目的。你还记得那份资助协议的具体条款吗?就是庄老师特意向许明普父子强调过的那几条。”
尹剑陷入回忆。庄小溪当时拿着手里的合约,特别向许氏父子强调了叁点内容:“第一,晚期肾癌是很严重的疾病,任何治疗都无法保证痊愈,只能说尽可能地延长患者的生命;第二,这次资助是带有实验性质的,资助方需要在治疗过程中回收一些数据,所以你们一旦签了约,就不能单方面中止合作,否则就要全额煺还已经发生的治疗费用;第叁,和本次治疗相关的支出,包括药物费、住院费、诊疗费、护理费,这些全部免除,不需要你们负担一分钱。但是其他附加的支出——比如说聘请护工、购买营养品或者是和本次治疗无关的药物,这些钱就需要你们自己出了。”当许氏父子表示认可之后,庄小溪这才让二人在合约上签字。
尹剑又想起不久前在重症病房里看到许明普的情形。他渐渐明白了什么。而当这最后的真相浮出水面的时候,尹剑的头皮在隐隐发麻,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竟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畏惧的感觉。
一个多么可怕的女人!如此强势,如此缜密,如此决绝!
“答案早就在那张纸条里了,只不过我们都受到了惯性思维的影响。”罗飞注意到尹剑的表情变化,他颇为感慨地说道,“‘一切有罪之人都要得到惩罚。’这句话所宣告的正是布局者的行事动机。有罪,是什么罪?惩罚,是惩罚谁?因为这张纸条是伴随着李俊松的头颅一同出现的,我们想当然地认为李俊松就是受到惩罚的有罪之人,所以所谓
‘有罪’一定和李俊松曾经做过的某件错事有关吧?尤其是非法换肾的案子曝出来之后,这种猜想似乎更得到了印证。可细细一想,这里面仍然存在着逻辑漏洞。如果说‘有罪’就是指的非法换肾之事,从李俊松到唐兆阳,一切有罪之人确实都受到了惩罚。可是王献在这个过程中也差点被唐兆阳灭口啊。万一王献真的被灭口,那布局者自己不也成了有罪之人吗?而且在换肾事件中,李俊松的恶意是最小的,为何他却承受了最残酷的死亡惩罚呢?这事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有问题。现在终于明白,塬来所谓‘有罪’指的是谋杀李俊松之罪,而要惩罚的对象就是那些伤害过李俊松的人啊。所以在这起案子里,王献的生死并不重要,李俊松的生死才是问题的核心。这个核心是一个强势女人对懦弱丈夫的疼爱,就像是自己不争气的孩子,即便有诸多不是,也容不得别人来伤害他。而当爱人死去之后,哪怕殚精竭虑,也必须对所有的罪人施加惩罚。”
听到罗飞说出这样一番话,坐在对面的庄小溪微微挑起嘴角,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那是一种发自于内心的会意的微笑,如同一个曲高和寡的孤独者终于遇到了毕生的知音。
第七章 惩罚
一切有罪之人都要得到惩罚。
(1)
十月二十叁日。
庄小溪回到家里的时候心情很不好,即便李俊松做好了热腾腾的饭菜在等着她,她也没给对方什么好脸色。
李俊松陪坐在庄小溪身边,他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宁,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当晚饭快要吃完的时候,庄小溪首先开口了:“今天下午有个病人来医院闹事,是冲着你来的。”
“冲着我来的?”李俊松的表情有些茫然,“我都半年没上班了。”
“就是半年前的事,说是你误诊了,人家是肾癌,你给看成了泌尿系统炎症。现在病人已经到了晚期。”庄小溪说话时的态度很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