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罗飞敲了敲桌子,“人们需要的是法律。”
“法律惩治不了所有的罪恶。权势高的人可以凌驾在法律之上,狡猾的人可以躲在法律照耀不到的阴暗角落中。”袁志邦的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这个道理我十八年前就明白,而你做了十八年的刑警,难道还不明白吗?或者,你只是因为失去了心爱的恋人便放弃公允去驳斥我的理论?”
罗飞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对方。他是法律的捍卫者,可是法律真的能惩治所有的罪恶吗?
袁志邦的右手忽然抬了起来,与他铐在一起的郭美然也被牵动了。由于长时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下,这个女人的神情已经有些恍惚,此刻受到惊扰,便神经质一般“啊”地尖叫了一声。
“你看看这个女人。”袁志邦冲郭美然撇了撇嘴,“她原本只是这家饭店的服务员。可她凭着自己年轻,有几分姿色,就勾引了饭店的老板,使那个不争气的男人抛妻弃子,投入了她的怀抱。而她则从服务员摇身变成了老板娘。”
罗飞看向郭美然,眼中闪过一丝鄙夷的神色。而郭美然听对方讲起了自己不光彩的往事,显得既害怕又迷茫。
袁志邦的话还没有说完:“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算了。她嫉恨男人的前妻在离婚时分走了一半的财产——她自己是个无耻的强盗,却反而责怪别人夺走了她的东西。于是她每天打电话,发短信,使出种种手段骚扰对方,说一些下流不堪的话语,她甚至故意将自己和那个男人在床上的行为讲给对方听。可怜那男人的前妻不堪侮辱,因神经衰弱得了抑郁症,最终服药自杀了。”
罗飞瞪着眼睛,目光中的鄙夷变成了愤怒。
“你也很生气,对吗?”袁志邦捕捉到了罗飞的情绪,“可是对于这样的人,法律却没有办法惩罚她。她做尽了恶事,却仍然逍遥自在,享受着本该属于被害人的宠爱,挥霍着本该属于被害人的财产。在这个时候,面对这样的罪恶,你难道不希望Eumenides的出现吗?”
说到这里,袁志邦转过头来看着惊魂不定的郭美然。“把那封信打开。”他命令道。
郭美然不敢违抗,乖乖地拆开了手中的信笺。那是不久前她从袁志邦风衣口袋里掏出来的。信笺中是一张纸条,只见上面写着—— 死亡通知单
受刑人:郭美然
罪行:故意杀人
执行日期:十月二十五日
执行人:Eumenides
“不,不要杀我!”郭美然隐约猜到这张通知单所蕴藏的恐怖含义,她哭叫着乞求,“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会这么做了……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们……原谅我这一次吧……”
袁志邦拉起郭美然的手,漠然地指了指罗飞:“你问问这位警官,法律会不会原谅一个杀人之后但承诺会改正的凶犯?”
郭美然读懂了对方的潜台词,她已吓得说不出话来,在一阵颤抖之后,她瘫倒在椅子上,一股冒着热气的液体浸湿在她的两腿之间。
袁志邦蔑然摇摇头,目光转向了罗飞。
罗飞深深地吸了口气,凝起自己的思绪,挣脱了袁志邦对他思维的引导。
“Eumenides?站在法律的对面去惩罚罪恶。是的,也许我们每个人都有过这样的幻想……可是——”他摇了摇头,看着袁志邦,“没有哪个疯子会把这种想法真正地付诸实践!即便是我和孟芸创造了这个人物,当年也只不过搞出了一些恶作剧而已,为此而杀人?我们根本想都没想过。”
“你们没想过,是因为你们从来没有遇到过我所面对的选择!”袁志邦提高了语调,声音变得更加刺耳,“是的,每个人都有疯狂的想法,但只有少数人变成了疯子。这不是因为大部分人更加清醒,只是他们缺少能说服自己去发疯的理由!可是我,我却有了足够的理由……”
罗飞的心中怦然一动,他屏住呼吸做好了倾听的准备。
袁志邦的声音由激愤变得深沉,他的两侧眉角也耷拉了下来,然后他开始讲述那些发生在十八年前的,把他从正常人变成了疯子的痛苦往事……
正如袁志邦给慕剑云指点的案情方向,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于那件曾轰动省内警界的“三一六贩毒案”;同时也正如邓骅向罗飞所暗示过的,很多人永远也不会知道这起案件到底有多“经典”。
邓骅,当时名叫邓玉龙,他刚刚二十来岁的年纪,但已经显示出超出常人的思维和胆略,而这两点正是成大事者必备的素质。在“三一六贩毒案”中,他将这两点素质发挥到了极致,同时也给自己赢得了丰厚的“收获”。